人界。
王丁的身影缓缓显现在一处高高的山谷之上,无声无息,甚至连空间都没有破开,像是本来就站在此处的一般。
“你的速度快得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身后传来兰斯的赞赏之声,“仅仅三百余年的时间,就让神族对你完全妥协,这样的效率,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办得到了,不过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顺利啊,头发怎么全白了?”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拿去吧。”王丁沉声说道,随即将手上的戒指褪下,毫不留恋地扔给兰斯,“欠下的酬金。”
兰斯接过戒指,顿时便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细微探查一番之后,沉默了片刻,随即轻笑道:“看样子……就连神族也在你手上栽了个大跟头啊!”
“已经没有什么神族了。”王丁平静地说道。
“哦?”兰斯看上去的确是意外了一下,但却并不是因为得知了神族的消失,倒不如说,在看到王丁戒指内暗藏的时间之轮后,他便已经大致猜测到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试着接管神族呢?”兰斯笑问道,“掌控了时间,也就意味着掌控了一切,说不定以你的才能还能成为新一代神族之主呢?”
“把弱者当成牲畜圈养起来的家伙,是没有资格被称之为神的。”王丁淡淡地说道,“我的目的已经完成了,更何况这戒指也不再属于我,你的提议在我看来,相当荒诞。”
兰斯仔细把玩了一阵手中的戒指,极为满意地道:“本以为这一桩生意一定会亏本的,想不到竟还赚了不少,跟你做交易总是令人身心愉快呢!”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另一件事,既然你赚到了额外的好处,那便为我回答一下吧,”王丁的目光从刚才起便一直紧紧凝视着山谷的下方,沉声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希尔帝国的王城圣罗西亚中心,可是,为什么从这里一路看去,一直都是荒川野岭,别说城市,就连一丁点植被都没有?”
“关于这个嘛……”兰斯的语气突然间变得有些难以启齿起来,一抹不好的预感在王丁心底缓缓浮现……
“呀啊——”
就在这时,一阵属于少女的尖叫却是突然从山谷下方传来,王丁俯头看去,只见下方极深的峡谷底部,一个金发的少女正没命地向前逃窜着,而在其身后,却是足足追了数十个骑着骨骸战马的亡灵,它们似乎并不急着追上去,只是一直紧赶慢赶地跟在她身后,畅快地大笑着,享受着眼前这猎物在面前无助逃命的模样……
“什么时候,亡灵在人界也敢这样猖狂了?”王丁低声自言自语道。
兰斯正打算回答他,却发现他的身影已经从自己面前消失了,随即低笑一声,“这样也好,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少女终于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脱力,眼前一黑,不小心便跌倒在地,极度虚弱的状态使得她甚至连惊恐的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完了……
然而,她却迟迟没有等来骨骸战马的践踏,甚至连那些亡灵们喑哑如同破锣一般的大笑声也突然间消寂了下去,她起初以为这是自己临死前所产生的时间概念混乱,直到一个声音传来:
“你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
她浑身一颤,随即才有些胆怯地睁开眼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发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而在他的身后,那数十名亡灵连人带马尽皆凝滞在了原地,头颅已经高高飞起,脖颈处不断喷溅出鲜血,组成一副诡异而又恐怖的景象……
但她的神情却突然间由恐惧化为了震惊,但不是因为看到眼前之人的实力而震惊,而是……
“王丁大人?”她忽然变得极为激动,急切地唤道,“是王丁大人吗?真的是您吗!”
王丁微微诧异了一下,“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在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之后,少女竟喜极而泣,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果然……我就知道那不仅仅是传闻而已!当希德帝国子民面临危机之时,守护者王丁将现身于此……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我什么时候成守护者了?”王丁越发感觉事情蹊跷,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一切的源头还是来自于你啊。”时间突然间停止下来,兰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悠然地解释道,“这是时间之轮的副作用,你在将灾殃从初始阶段消除的时候,它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就会出现强烈的时空偏差,很不巧的是,当人界与亡灵界都出现完全相同的两次偏差之时,二者就会相互发生牵引效果,而且你知道的吧?亡灵界跟人界本就一直处在一种很微妙的平衡距离之中……”
王丁心中一震,他总算知道自己那股不祥的预感来源于何处了,“难道说……亡灵界与人界融合了吗?!”
“答对一半。”兰斯说道,“在融合之前,是两个位面相碰撞所引发的大爆炸,这场爆炸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恐怕不比一个灾殃全力肆虐之后来得乐观,至少,如你所见,曾经繁荣昌盛的希尔帝国地界,已经完全沦为这样一副景象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王丁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仿佛已经沾染了无数无辜生命的鲜血。
“不,只是命运罢了。”兰斯的心情完全没有王丁那样沉重,以平常的语气说道,“即便你不去神族,灾殃必然还会再次出现于此,到最后的结局依然是这个样子,无法改变。”
“我能说的也就是这么多,你的命运是到目前为止我唯一看不透的一个,借用这份未知性,去做点什么吧。”兰斯最后轻笑了一声,便从王丁身边消失而去,同时,时间再次恢复流动……
“错不了的,从伊贝卡一世流传下来的关于您的画像我一直保留着!”少女微微抚平一下心中激动而复杂的情绪,对王丁极为郑重地施了一礼,“我谨以薇尔·伊贝卡五世之名,欢迎守护者的回归!”
在听到她的名字之后,王丁再次一怔,随即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面容,这才发现,她竟还真有几分当年伊贝卡的影子,同时也才终于反应过来,三百年过去,当年那个伊贝卡也早已经身入黄土了……
“女皇吗……”王丁突然间有种莫名的惆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悲伤,或许仅仅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而在薇尔听来,这却又是另一个意思了,她有些慌张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随即脸色涨红,有些羞愧地说道:“抱歉,王丁大人,当年皇室流传下来的那种贵族服饰,已经一件都不剩了,我们能穿的只有这个……”
王丁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女皇,身上所穿的竟只是一些破碎的布片缝补起来的衣服而已,也难怪他在听到女皇二字时,竟没有丝毫的实感。
“已经落魄至此了吗,人类……”王丁低声道,“那么,你又为什么会被这些亡灵追杀?”
薇尔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惭愧之色,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才让王丁彻底了解了如今人类的生存现状。
亡灵界与人界融合之后所产生的新世界大多都像这里一样一片荒芜,但也有极少部分的地区在这次大爆炸中并未受到太大波及,而为了这少数的几片绿洲,人类与亡灵毫无悬念地爆发了数场大战,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人类的守国者早已经一个不剩,而亡灵界则强者充足,战争不过持续了数年,便已经确定了胜负。
作为败者的人类,终日只能如同动物一般穴居在山洞之内,像薇尔这样还能穿布片的衣服已经算是高档的贵族了,有的人甚至只能以草叶编织裙装,如同野人一般生活。
而作为败者,人类的另一个作用,则是充当亡灵们的猎物,亡灵对于人类的鲜血以及肉体都极感兴趣,甚至有亡灵将人类成批地抓起来,作为牲畜来饲养。
薇尔自然不甘心这样的现状,祖上打下的基业,却在这一代代之中完全败落,她心底极为不甘,也为如今人类的境遇感到寒心,因此,自她继位以后,便在暗地里筹备了数年,集结了一批人类中实力最强者,前去偷袭亡灵们的一个小型盘踞城市,只要能将这个城市攻占下来,他们的生活就能得到大大改善,也能够拥有一份属于人类的尊严。
然而,这支由她亲率的部队,还未到达目的地,便在半路遭遇了亡灵的截杀,不,或许那并不是截杀,只是一群路过的亡灵恰好发现了他们而已,但即便仅仅是这样,也落了个全军覆没的结局,部下竭力杀出重围,死保她一命,才让她有机会活到现在。
如果王丁出现得再晚一些,恐怕伊贝卡的血脉也就到此为止了。
听她讲述完这一切之后,王丁低头沉默了许久,随即问道:“那现在这些亡灵的君王是谁,你知道吗?”
“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薇尔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将那人的名字说了出来,“他叫黑朔,据说实力强大得连天上的星辰都能震落,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恶魔。”
“果然如此。”王丁长松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去见见他。”
薇尔闻言,脸上顿时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情,“那个……王丁大人,虽然我很相信您的实力,不过……真的没问题吗?黑朔的力量……”
“王丁大人……您等我一下,王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