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惊醒,面前又是似曾相识的一幕:浮游着提供光源的数颗纯白水晶球的阔大穹顶,似乎永不熄灭的壁炉,自己又躺在了同样的床上,只是这次那个女子倒是没有以那种暧·昧的方式将他唤醒了。
王丁还震惊于自己刚才在那种意识沉淀状态下所看到的一切,直到自己的那枚戒指在宇宙中飘离,穿越了无数光年后到达地球,落入到一名死去已久的弃婴身上时,他才不得不相信,自己这离奇的身世。
这个世界……才是他原本的家……
“醒了吗?我的孩子。”一声低沉的呼唤在这个房间里象棋。
王丁拍了拍自己有些晕得发胀的头,支撑着床沿勉强坐了起来,不知为何在他晕过去之后,这具身体又变回了肉身形态,因此对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心绪才更为复杂。
他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床前的一个中年男子和千灵,虽然岁月的痕迹令这个男人看上去更为沧桑了,但他还是能够一眼认出,这便是在他回忆之中出现过的“父亲”——西泽修。
“你是打算让我叫你老爹吗?抱歉,对于‘父亲’这个词,我自生来就没有什么实感。”王丁思考了很久,才这样说道。
对于西泽修,他一向是不抱有任何好感的,并不是因为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个独臂巨人两次险些致自己于死地,而是因为他对于人界的所作所为,那些还穿着人类生前衣物的尸役总是抑制不住地在自己眼前闪过,最后莫名停留在希尔德斯那张看上去总是睡不醒的脸上……
屠杀之后又亵渎死者的行为,王丁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而且,眼前之人又是寒忧与白格共同的死敌,使得他从来都是将“西泽修”这个名字置于自己对立面的,哪怕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也始终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好感。
他唯一需要感激的,只有自己的母亲沙尔希,但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但对于你是我儿子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并且倍感自豪。”西泽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或许他努力想做出一个和蔼的表情,但在王丁看来却是否别扭。
“从发现深渊光戒在你身上起,我就一直在关注你了,王丁。”他摊开双手说道,“从得到的情报来看,你应该拥有二重身,实际上我也已经见过了,你的这具身体掺杂了太多不必要的人类情感,所以产生一些认知上的偏差也情有可原,不过,你就不感到奇怪吗?为什么你的另一具身体会那么嗜血,无情,杀伐果断,头脑敏捷,简直就是一个模板型的亡灵……”
“你想说那是因为深得你遗传吗?”王丁打断他的话说道,虽然如今是以肉身在西泽修面前,他的语气听上去却比骷髅身更为冰冷,“我不否认你是我的亲生父亲,但如果想以此而差遣我的话,恐怕就得让你失望了。”
“我早料到你会是这种态度,”西泽修略带遗憾地说道,“两个孩子对我都这样一副叛逆的样子,我这个父亲倒也做得够失败的啊!”
王丁倒是没有想到西泽修会是这样一种放任的态度,他本以为这位传说中的深渊魔君会更严厉一些的,甚至逼迫他服从,他抱着这样的心理准备说出了刚才的话,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转念一想,除了立场上的对立以外,西泽修作为一个父亲,还是没有什么过错的,至少他也曾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过自己。
想到这里,王丁莫名想起了伊贝卡的父亲莫林,那时自己也羡慕过她,而现在……
果然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吗?
“算了,至少我可以不再与你为敌,”王丁的语气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些,“不过仅此而已了……”
“足够了。”西泽修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地笑道,然后便转身向外面走去,“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自由,我知道你跟寒忧有来往,放心,即便你去帮他们对付我,我也不会在意的。”
说罢,他便走出了这里,只留下王丁与千灵两人。
王丁轻叹了一口气,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下来,过去在地球上时他也曾努力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但现在,他却宁可没有父母。
深渊魔君之子,听上去地位的确很是显赫,但他并不想与这个男人沾上任何关系。
尤其是,如果寒忧跟白格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的话,又将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们?
“如果不喜欢看到他的话,把他杀掉就可以了啊,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千灵终于开口了,但说的内容却是将王丁吓了一跳。
“你认真的?”王丁严肃地看着她问道,因为他竟是罕见地没有从刚才的话中听出任何开玩笑的口气,倒不如说,至今为止千灵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开玩笑,但唯有这一句是认真说的。
“当然咯!”千灵爬上床来,凑到他面前,温柔地注视着他,唇角微微上扬,“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忙哦!”
王丁看着她嘴角的那一抹邪气的魅笑,心中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并不太信任她。
“你没变的只有对我的戒心吗?”千灵轻轻笑了笑,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抬起手如同安抚一只离群的野兽一般抚摸着王丁的头,“你在睡着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王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但心中已经无法再掀起半点波澜,像是情绪完全平静下来了一般,在接受那常人根本难以接受的事实时也是这样,他有些怀疑是不是骷髅身的一部分性格已经发生转移了。
不过有一点应该可以肯定的是,他那时为之癫狂,为得到她手中戒指的冲动,只是为了那份属于戒指之中被封存埋藏起来的记忆罢了。
“我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呢?”王丁问出了一个与她的问题毫不相干的另一个问题。
“虽然我成形的阶段或许比你早一些,但就灵魂诞生的那一刻,我们应该是不分先后的,你要认为我是姐姐也可以,妹妹倒也无所谓。”千灵靠得越来越近了,“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名字呢?”
在她靠近危险距离之前,王丁率先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刻意扯开话题:“现在你们极南死地跟生灵堂的战况怎么样了?”
“是‘我们’,不是‘你们’,”千灵跪坐在床上,索性直接躺在了王丁刚才睡的地方,对王丁开心地笑着说道,“你喜欢听自己以前效命的地方现在被欺负得如何凄惨的消息吗?”
王丁心中一紧,心中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某个人,便又问道:“那之前被攻陷的城池都已经收回了吗?”
“你太低估父亲大人手下的势力了,虽然都只是一群废物,但四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他们杀进生灵堂的巢穴了,没有主心骨的生灵堂,就是一盘散沙罢了,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王丁这才想起,自他来到极南死地,已经过去四个月了,战况瞬息万变,自然会有很大变化。
“那夺占了对方的城池之后,里面的生灵堂军队会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当然是全部杀光,不留后患咯!”
王丁暗暗握紧了拳头,内心挣扎一番后,缓缓说道:“我想去前线看看。”
“好啊。”千灵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