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这极度低气压的气氛被毫无征兆地打破,我所在的房间门被打开,有一个女人出现在门缝中,她身后就是无边的黑暗。我借着灯光看到她美丽的脸上露出惊惶的神情,这不由得使我感到更加胆寒。她颤抖着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飞快地说了句不伦不类的中文,很显然,她是外国人。她的眼神好像受伤的小马驹一样,不时回头审视着背后的黑暗。
’‘如果我是你们早就逃走了,’她说,并且力图使自己语气平静,‘如果我是你们早就逃走了,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这一点好处也没有。’
‘可是,夫人’吴亦凡说,‘我是为了任务而来的,在问题解决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不要再等下去了,’她又说,‘您从这扇门离开吧,不会有人拦着您的’。吴亦凡笑着摇摇头,她见此情景,突然一改紧张局促,向我垮了一步,双手交握着。‘看在上帝的份上,’她低声劝我,‘快跑,趁现在还不算晚!’
这个女人或许是个精神病患者,虽然她确实带给我极大的、超过我预想的震撼,但是我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她还想尝试着再劝说我们一次,但是楼上传来的关门声和紧接着响起的脚步让她突然放弃了,她绝望地摊开手,然后立刻离开了。
厅里的人除了我和吴亦凡,已经全部昏迷。一个矮矮胖胖的、留着胡子的双下巴男人一起走了进来。吴亦凡告诉我那是斯达尔上校。
‘哈’,‘顾客们都醉了’上校脸色不自然地说着。
‘他纯属放屁,这都是茶,哪是酒’我低声对吴亦凡说。
他掐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这都是我请来的水利工程师,现在其他客人一个个都趴桌上了,就只有让你们两个来帮我咯。’
‘捎带着提一下,我就得我在离开时关上了房门,因为担心您吹不了过堂风。’
‘我们和你想的正相反,’吴亦凡回答,‘我觉得有点闷就打开了门。’
他怀疑地望了我一下。’好吧,我们开始工作吧,‘他说,’让我和我的秘书带您上去看看机器。‘
’我觉得是不是最好戴上安全帽?‘
’不用,咱们不出这房子。‘
’你的意思是在屋里挖漂白土矿?‘
’当然不,我们只是在屋里压砖而已。这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细节。您的工作就是全面检查机器并告诉我们问题的所在。‘
就这样,上校在前面带路,我们和那个秘书跟在后面。这房子好像迷宫一样,到处都是走廊、通道、螺旋式楼梯和小门。门槛都被历代的居住者踏平了。最底层的地面上没有地毯和家具,墙灰剥落,生着潮湿的青苔。我努力不表现出任何不自然的神情,可是那位夫人给我的警告还是让我留意了上校和他的秘书。秘书看起来沉默寡言,性格乖僻,但从他偶尔说的几句话中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外国口音。
最后上校停在一扇矮门前,把门锁打开。里面是一个极小的方形房间,小到我们四个不能一同走进去。于是,秘书留在门外,我们和上校进入了房间。
‘我们现在,’上校说,‘处在水压机的内部,谁要是把它启动,就会引起非常糟糕的后果。这房间的天花板就是下降活塞的终端,它的每次下落都会给地板带来好几吨的压力。外面是一些小水柱,横向流动,一旦内部的水受到压力就会开始传导和增强力量,相信您很熟悉这种模式。这机器的运转还算容易,只是有时候不太灵活,使得一小部分压力白费了。请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问题,并告诉我们如何修理。’
吴亦凡接过他手里的手电,细致彻底地检查者水压机。这机器足够庞大,可以产生相当大的压力。可是,当我绕到机器外部,检查操纵杆时,我听到了嗖嗖的声音,很明显,这是机器出现了裂纹,这裂纹使水产生了回流。检查后,我发现转动杆的橡皮圈失去了弹性,使得移动中的杆套产生了空隙,这就是机器运转不灵活的原因。我和吴亦凡向上校指出这个问题,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问我们几个关于修理的操作问题。解释完这些问题后,我又回到机器内部,我承认,我有些好奇。我观察着这个小房间,其实只要大概一看就会知道那个什么漂白土的故事,全是胡扯。因为如此大功效的水压机根本不可能是为了什么压制砖柸的可笑原因制造的,这房间是木头墙壁,却配着金属地板。我蹲下查看时发现地上有一层金属碎屑。我正想拿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时,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惊呼,抬起头就看到上校铁青的面孔正朝下看着我。
‘你在做什么?’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