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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海龟创世记(1)

爱情速配是我们办公室的流行文化。上班,下班,逛街,吃饭,总是能看到一对对搭配好的恋人出双入对。再加上我们主管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奉为最大限度榨取劳动力的经典管理方式,竟任由大家像两棵相亲相爱的小萝卜一样头靠头坐在一起办公,这样一来,独来独往的我就显得非常另类。同事劝我入乡随俗算了,可我就是没法放下身段,来配合别人玩这种爱情游戏。

直到刘博的到来,才让我结束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因为总算有了一个参照物,我就显得不是那么孤僻了。

刘博是那种迟钝的人,而且非常没有眼力,刚来不久就闹了不少笑话。一对恋人聊得正热乎,只要他撞上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挤进两人中间就开始跟男同胞大聊特聊计算机程序漏洞的N种解决方案。旁边的女孩朝他不断翻白眼,他还搔着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到了第二天,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特意追在人家屁股后面直道歉。结果废话说开了就没完没了,气得那女孩当场吐了一堆白沫。刘博人如其名,乃博士出身,我们都笑说他的智商在飞越珠穆琅玛峰的时候,情商不慎中途坠落,在马里亚纳海沟睡死过去了。

所以,当这个社交白痴发现自己处境不妙,提出要跟我订立攻守同盟的时候,我的反应可想而知。一直以来,因为同病相怜,我不介意在工作中尽量给他提供方便。但他这样厚着脸皮“杀熟”,想占我便宜,真应了某某大导演的那句话: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我本想当场严辞拒绝,转念一想,人家好歹是一著名的“海龟”派人士,不看前面看后面——他的美利坚教育背景实力多雄厚,多少给他点面子算了。

我们这对纯属掩人耳目的恋人组合,就这样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情况下鬼鬼崇崇成立了。为了让大家“自然”发现这个事情,我还特意贡献出自己的纤纤玉手让这个猥琐大叔摸了一个下午,直到一位女同事用惊讶的叫声宣布这个发现。

这一天,是我们双双对对进出办公室三周月,恰好碰上公司重要的聚餐会。这家伙喝了点酒,摇摇晃晃大声对我说:“乔娜,说实话,我觉得我那台电脑比你有情趣多了。”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我咬牙切齿站在那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第二天一上班,我跟他说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想看他有什么反应,他却一脸神游在外的表情,“哦”了一声不表态。等到晚上,他似乎反应过来了,发了一条短信问:你上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回:没什么意思,游戏至此结束。

又过了一个小时,电话才响,他在那头结结巴巴问:“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当做游戏?”我反问:“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办公室爱情都这么无聊的。”他在那头嘀咕了一句:“我以为大家都是认真的。”我一听顿时愣了,他竟然看不出周围的人只不过是为了装门面而游戏感情,难道……天啦,他不会是玩真的吧!那如此贬损我又是怎么回事?我简直无话可说,愤愤道:“你敢说你是当真的?我跟了你三个月,你有做过任何让我感到你是有诚意的事吗?”还没等我质问完,电话竟喀嚓挂掉了。我只能自我安慰地想,可怜的刘博肯定是吓得把手机给摔飞了。他经常做这种没头没脑的傻事。

我怀着成份复杂的心情又开始一个人上班。这几天,刘博的日子明显不好过,老是像只丧家犬,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夹不住尾巴,总想蹭过来打招呼,但都被我犀利的眼神给杀回去了。

冷战第八天,我上班打开电脑的时候,屏幕黑了一下,上面悬着几个字: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然后屏幕正中出现一只1000瓦的大灯泡,强光刹那间溢出,如同孔雀的那一屏艳丽尾羽。等我眼睛适应下来,才发现灯泡里的钨丝竟然是一颗红彤彤的心脏。恰在此时,刘博贼头贼脑看过来,我不动声色,看他还会耍什么高招。

第二天,屏幕上的字换成:上帝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画面上是鼓着腮帮子吹气的风神,满屏的蒲公英散落天涯。

第三天: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地要发生青草,菜蔬,树木,各从其类。画面上那群蒲公英种子深埋地下,尽情吸吮着土壤中的养料和水份。

第四天,是这样一行字:天上要有光体,可以分昼夜,普照在地上。于是,在阳光的怂恿下,一颗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迫不及待钻出了地面。

第五天,我已经在家里坐不住了,特意赶早去了公司。文字是这样的:上帝造出水中各种有生命的动物,有晚上,有早晨。画面上浮着两个漂亮的美人鱼,在布满星星的天幕下相拥歌唱,在晨曦降临的时候开始吻别。最后画面是两个人反复亲吻的动作。虽然伴随着每一次亲吻,都有美丽斑斓的水泡遮掩,但我还是在刘博进来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六天,文字是这样的:上帝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象造男造女。那一对美人鱼恋人已经进化成人类,相遇在一片苍茫的绿海。在他们的脚下,蒲公英迅速生长,开花,结出白色的绒球。那些白色的绒球连在一起,一晃眼组成一个英文字:LOVE。男女主角拥抱在一起,两张清秀的脸正在慢慢互相靠近。关键时刻,天上突然砸下来一个大苹果,男主角被砸晕在地。看到这里,我大拍手掌,觉得真是解恨啊!

第七天,我愣住了。电脑里什么都没有,一切恢复原样。照我的估计,这可是最扣人心弦的一天,我甚至期待着会有最至尊最浪漫的事情发生。但是突如其来的空白把我打懵了,我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到我清醒过来,我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胃口被吊了起来,却发现接下来将没有什么东西可吃。

我气冲冲抓起电话厉声问:“你什么意思?”刘博忸怩了半天,然后求我等他的短信。

熬到中午,终于来了回应。他是这么说的: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我却不知道七天能不能创造一份爱情。所以,第七天的命运就抓在你的手里。我看完短信,怒火是降下来了,心里却不住凄凉地哀叹:天呀,这就是挨踢精英的恋爱告白,说声爱你都要先唱山路十八弯,还要等我一个女流之辈倒过来向他求婚似的。

我真想站起来狠狠踢他一下,但是我很快回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上帝疯了,但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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