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不相爱
苏小娅放下手中的《每天懂一点恋爱心理学》,喝完最后一口枸杞茶,还是决定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参加公司的鹊桥相亲大会。
听闻此决定,笑笑姐再度气得发飙,“一指禅”直抵苏小娅脑门:“请赶紧消失吧,你的存在就是提醒我的工作有多么失败。”笑笑姐是管员工感情生活的,牵了无数条红线,配了无数对男女,偏偏眼皮底下却长着一大棵没人疼、没人爱的“剩草”。
旁边的小唐附合着唱,芳龄二十八的剩女,你的春天在哪里?曲调用的是《老男孩》,有一种莫名的悲怆。苏小娅听了,配合着做了个妖娆且落寞的姿势。
晚上的相亲会依然热闹。毕竟是笑笑姐,这样的活动每年办三、四场,闭着眼睛都能搞出故事来。笑笑姐镇静地指挥一帮男女嘉宾游戏,苏小娅摇晃着小蛮腰,忙着递各种各样的道具,配合相当默契。
正在玩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丢了一地的红丝线,男男女女抢着捡起来,然后看看另一头牵着人是谁。牵线配对成功的人,再玩心有灵犀猜字游戏,然后是制作手工DIY礼品。
看着大家认真地DIY着各种各样的红心,不知怎么,苏小娅突然觉得很无聊。
曾经,苏小娅也在相亲现场被人牵走,但活动毕竟只是活动,私下里的相处却是门大学问。
苏小娅是员工服务部的会计,工作枯燥,桌上每天都堆满需要审核、结报的资料。工作之外,苏小娅却是个充满理想的文艺女,酷爱张爱玲和报纸的娱乐副刊。交往时间稍微长一点,她就看出那些男生的无数缺点,经济上不能给她安全感,生活情趣也乏善可陈。
相亲跟相爱,完全就是两码事。苏小娅心想。一个人无聊地退到角落,那里有一整板的告白墙,上面贴满纸片,全是痴男怨女的小心事。苏小娅饶有兴趣瞟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停顿。
亲爱的妲己小姐,你可不可以爱爱我?!
苏小娅的心像是被小锥子叮了一下,有点痛,有点麻。苏小娅有两个外号,都属于部门内流传。一个叫苏妲己。每逢老板召见,她都会夹紧胳肢,两手捏紧拳头举过胸口,打着金莲碎步一路飞奔,兴奋得像狂风中的弱柳,被大家鄙视为妲己转世。一个叫苏六千。一次,在高尔夫会所办活动,路过会所里的一幢别墅房,听说市值六千万。苏小娅满怀激动说,我就要住这样的房子啊。大家为她设想了三种可能:一是嫁进去当女主(众人一致说基本没戏);应聘管家(不够专业,机会不多);最后一种是当清洁阿嫂。苏小娅说,为了六千万,我就去当阿嫂。
在办公室,她是苏妲己;外出活动,她是苏六千。
只是,第一次,有人在公共场合叫她妲己,还向她发出了爱的呼唤。
苏小娅紧张地扭转腰身,想逃,却被摄像机抓了个正着。
这小子欠揍吗?
凡活动处,必有朱勇。
朱勇,孤男一枚,公司电视台的采编。此人十八般武艺集于一身。在办公室,他是文案策划和编导;在活动现场,他是专业掌镜师;在生产车间,他是采访记者;在制作后期,他是剪辑师和配音师;业余时间,他还是风水大师。
苏小娅和朱勇,尽管常在各种活动中碰面,却鲜有火花溅射。在苏小娅眼里,他们只是泛泛的点头之交。
朱勇笑嘻嘻说:“哥,别动,让我拍点素材,回去好多剪个花絮。”自从春哥、曾哥、伪娘出世,男女之间的称呼早都掉了个包,现在更是流行女汉子,而且居然没有人觉得被冒犯。
苏小娅也很干脆:“妹,找别人吧,哥确实对你没兴趣。”转身避开了。
朱勇没有坚持,对着告白墙拍空镜头。等到苏小娅醒悟过来,他已把镜头对准了她刚才看过的地方。苏小娅忙一手遮住镜头,脸色有些不好看。朱勇故作诧异道:“怎么啦?”苏小娅发誓,她一定是从朱勇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哼,这男人本事一大,就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苏小娅丢了个白丸子给朱勇,一扭腰消失在人海中。朱勇耸耸肩,笑嘻嘻继续拍摄。
活动的高潮,依然是配对选择前的表白。男嘉宾花招百出,玫瑰与口水齐飞,宣誓和眼神飘荡,现场的气氛在起哄声中持续升温。苏小娅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眼睛深处却透露出一种麻木的厌倦。
一年到头都是这样的闹哄哄的活动,如果还对所谓的相亲抱有浪漫的期望,那也太幼稚了吧。
整个环节走完,50来位男女嘉宾,配对成功三对。这个成绩,实在不算好。
“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呢?我要怎么做呢!我要怎么做呢?”每当这个时候,最痛苦的莫过于笑笑姐了。在她看来,孩子们快把相亲活动当成过家家的游戏了,只图个热闹和舒服,结果——真的那么不重要啊?!
一个星期后,笑笑姐的痛苦变成了抓狂,原因是朱勇一直没把活动视频剪辑出来,而且还一再推三阻四。
“什么?这小子欠揍吗?”苏小娅拍案而起。
笑笑姐恨恨看着她。“你能不能温柔些,看看你,都没一点女人味了,再这样下去……”痛心疾首完,笑笑姐大手一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帮我把那小子搞定。”
苏小娅啊了一声,脸上顿时有些精彩。早知道,就别这么冲动了,本来也只是想用行动安慰一下笑笑姐,没想到啊,此人甩包袱甩得如此没有道德水准。
想了半天,苏小娅决定亲自登门,便于威逼利诱。
朱勇的办公室窝在员工公寓区二楼,楼道狭窄,光线昏暗,似乎很适合这种职业需要的工作氛围。门是虚掩的,苏小娅伸进去半个脑袋,先看到一排正在闹腾的机器,然后——
啊!啊!啊!
苏小娅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凄厉地惨叫起来,几乎让整个公寓区都陷入了混乱。楼上有人在气急败坏地嚷,还有人以为地震了往楼下跑。
等一切安静下来,那排机器后面,才哆哆嗦嗦站出来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