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胡小正,要说胡正胡正,名字挺好,偏偏中间多了个小字。93年大学毕业,上的也算是个名牌大学,偏偏当时的工作又是包分配。本身我是川南一带的人,按理说谁都向往大城市,最小嘴里头就念革命革命,革的不就是钱?当初拿到分配单子的时候,一看地儿还是四川老家,开始还有些兴奋,直到瞅到后头的工作单位,肺差点没给我气了个炸。
“四川仁化崇明火葬场“
我从小读书,一心报效祖国,屋里头好歹算是个书香门第,当场单子一扯,买了个车票就上了北边。三个月下来到处碰壁,最后心灰意冷,灰溜溜的回了四川。
这是93年的夏末,我提着行李下了一辆乡里班车,这是一条水泥都没铺的土路,烟尘滚滚之中破烂的交通车开的翻过山就没了影。
这一路上,在这地方下车,就只有我一个人。看了眼周围的山林和耕地,我心头更是低落了几分,沿着路边的小路就朝着里头走了进去,荒山野林之中,偏偏条通向里头的路子还是纯柏油马路,跟周围的荒山和耕地形成鲜明的对比。几百米之后,一个水泥大门出现在我的面前。
“崇明火葬场”
虽说路两边的树子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但看着这高大现代的铁门外头人来人往,我心头稍微松了口气,问了好几个哥们,总算找到了进门办公室。
里头一个老大爷正做着抽旱烟,没空一样斜着看了我一眼。
“小伙子,办事儿直接去场办公室”
我嘿嘿一笑,赶紧从兜里掏出皱巴巴还用胶水粘过的单子,用手使劲的捋了捋。
“大爷,我来报个到,找不找地儿?”
我根本没想到,这大爷居然蹭的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单位今年只进了一个,还是管理岗,就是你?”
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几眼,这简单的办公室里头,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大爷嘟哝了两句,带着我就朝着单位里头走。
“小伙子。我们这儿好几年都没分来人咧,现在这社会,年轻人谁还愿意来火葬场上班?”
这大爷说起来就没个完,要说这火葬场,我还是第一次进,左左右右好几排房子,修的极其的气派。
这只是我报道的时候,这一天进了这大门,我根本就想不到之后居然就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般的经历。当天这大爷带着我到了领导办公室,这地儿的厂长姓万,粗一看脑满肠肥,一个肚皮大的皮带都包不住,笑嘿嘿的看了我的介绍信。就在那考究的办公室里头递了我一根烟。出门的时候我还记得这货拍着我肩膀脸上的肉都在抖,
”哟,工大,好学校咧。小胡啊,你也是四川人,以后就在这儿好好干。“
领我进去的门卫老头姓魏,一开始我也吃了一惊,心想花四年在学校还是有点用,混了个管理岗。这老头对我客客气气的,领着我到了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透过楼道的阳台,还瞅得到几排房子后头一处巨大高耸的烟囱在冒烟。
从此,我就开始了在火葬场殡仪管理科的一份工作。
这地儿虽说偏,但几乎每天都有车子进来,一大群跟在后头,朝着嘴里侧的一排房子就去了,往往里头就有人哭的哭天抢地,那声音连着的几栋楼都听得见。殡仪管理科,负责的就是这场里头的一些杂事,平时就一个闲职。我来的时候这地儿已经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年纪都比我大。平时哥啊姐的叫着也和和气气。
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在这地方工作了半年,也适应了这火葬场的生活。虽说是烧死人,但那都是楼对面那几栋烟囱房子里头的事儿,和最开始一样,这地方的人和工作都显得很正常,只是稍微有些别扭的地方,我也没往心头去,在这种地儿上班,里头的人总是会有各种忌讳。
一直到有一天。同办公室的李哥来找我,后头的事情几乎让我骇破了胆子,差点没有提着行李直接走人。
那是个下午,天气很热,办公室的风扇一直呜呜的吹。我坐在最角落的桌子后头打瞌睡,屋子里头只剩下我和一个姓徐的科员大姐。其他两个有事下了现场。
到了三点过的时候,
”小胡,下头有点事,你来帮下忙。“
我哦了一声,在门口的叫李顺全,我平时叫李哥,在乡里头上班平时也是一身旧西装打扮。只是这大热天的,这货满头大汗,样子居然有些急。我赶紧也是跟了下去。
”李哥,到底什么事儿?“
刚来的时候这货没少在我面前摆架子,办公室大大小小的事儿一咕噜全推给我整。再加上那叫徐立会的婆娘每天就在办公室叽叽喳喳,搞得的脑壳不是一般的大。
“”炉工老陈刚刚中了暑,已经送医院咧,现在没人送炉子,家属还在等,晚了怕要闹事。“
我心头有些楞,到了这地儿这么久,这火化的流程我还是知道不少。
要说火化,人送来之后家属都只能看这儿的人的脸色,就说这姓李的,平时不给他塞钱压根就不办事。在这个革命完了余温还没散的年代,火葬场也算是个机关单位,在这儿闹事,吃多了?
再说了,我在这地儿平时管的是消防水池。这姓李的也知道,这回这么火急火燎的叫我下来做求?
姓李的带着我往炉房走,远远的我看着大门口围了一圈人,一辆十字车停在门口,正把一个人往上头抬,距离较远看的不是很清楚,还是认出来的那人就是平时在火化炉的老魏,只是此时,大热天的,那老魏的脸色看着卡白,一动不动的眼看着装上车已经走了。我愣了愣,看那样子中暑还中的不轻?
进了正中一栋楼,最前头是个大厅,相当于火葬场的办事处,姓李的带着我就朝着大厅后头去,一般的火葬场都有追悼场,尸体送进去之前,一般的人家也会追悼仪式,这年代正好国家提倡火葬,别看这地儿穷乡僻壤,追悼场修的不是一般的气派。
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大群农民模样的围在里头,最前排几个带着孝布的大哥大姐在使劲的哭。
而就在最西南的位置,有一个有些阴森的走廊通道,我晓得这是做什么的,看着这通道我心头就有些闪。
”小胡,送架这事,平时都是老魏一个人干,你人年轻,下现场的机会也少,这家人的尸体已经送来三天了,一直停着没火化,今天正好老魏不在,设备手册你都懂,这次你就辛苦一下。”
放了三天还没火化?我心头一惊,在看那群人的穿着,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钱没给够?这姓李的很急,已经开始招呼旁边的两个货。
“小代,小周,你们跟着胡科员进去帮忙。”
我有些犹豫。“李哥,这.这事有些不合规矩吧。”
我哪里想得到,这姓李的货一拉自己的西装领子,脸色一急,接着像是生生的忍了下来一般,又是露出一脸的笑容。
“胡科员。我们倡导基层事干,这地方本来人就少,你去问问我们机关处的,哪一个年轻的时候没去过现场?”这人嘴刁,来来回回几句话都戳到我的痛处。我也没管那么多,问了牌号,带着两个人就进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