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的苦衷纳斯里却并不明白。他瞪着我,双手紧握成拳头,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有所隐瞒?我已将自己内心深处最不愿意示人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为什么你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能告诉我?我的真心付出真的连你一丝一毫的真心对待都换不回来吗?”
我叹了一口气,道:“纳斯里,对不起。”
纳斯里道:“这么说,你——”他顿了顿,又说:“你是中国的间谍?赛吉的特工?还是八卦杂志的卧底?抑或是——杀手集团的内奸,梅尔金斯团队的同伙?其实你的身份不是没有引起过我的怀疑。那****和本杰明比武过招,虽然看上去打成了平手,但我看得出来,你根本没有很深厚的功夫根基,以你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徒手制服两个持枪的悍匪。还有那次赛吉小姐被绑架的事件,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时我通知所有人的时候,只说那位克里斯蒂娜小姐是由杀手冒充的,根本没有提过杀手的名字,而你却直接就说出了她叫萨特科娃!还有对她的那一通怪异的审讯,你所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你!我甚至想过,或许,你是哈雷斯杀手集团的人!以前那些也许只是怀疑,可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真的使我无法再继续相信你!”
原来他早就对我产生了疑心。难怪别人都告诉我,他曾经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警察,果然有着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细腻的心思。
此时再去回想赛吉小姐被绑架前后发生的事,他对我的态度的确有些改变。在健身房里,他抓着我的手所说的那句“燕卿,我不想再被欺骗,害怕再受到伤害”,原来竟然是有这样一层深意在内的。
“原来,你早就对我产生了怀疑?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把我赶走呢?”我轻轻的说道。
“我不知道。”他低下头,声音突然变得飘渺,仿佛已不再属于这个世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你身份有那么多的疑点,却还是没有勇气去质问你。甚至,甚至,甚至还用自己最大的秘密做赌注,天真的以为这样可以搏来一个想要的结果。可是,最终却遭到了你更无情的背叛!对不起,莫妮卡说的对,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留一个我丝毫不了解的人在我孩子的身边。”
他终于还是说了这句,我心情竟出奇的平静,淡淡笑了笑,缓缓的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把东西搬出来。”
“还是等你身体完全复原了再说吧。不过,我有个要求,我不希望你再见我的孩子们。”他面无表情的说。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会选一个他们不在家的时间回去的。”
他生硬的吐出了一句“OK”之后,走向房门,突然又停住,转回头,道:“你救了我的儿子,并且为此身体受到了伤害,我本来应该好好感谢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用的苦肉计!”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没有哭,也没有怒,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让自己的脑子放空,好好的休息休息。这些天,我的确是太累了。
我受伤的消息已经上报给了组织,他们也将对此进行详细的调查。同时,组织为了表示对我的体谅,准我休息十天。这十天里,我可以不用履行捉鬼的职责。
所以这十天里,我并没有佩戴过腕表,更准确的说,是我不想戴上腕表,不想戴上拉斐尔眼镜。腕表一直放在我床边的小桌子上,我努力一下可以摸的到,但我却不想那样做,不想看到奥莉维娅的鬼魂。
奥莉维娅这些天应该就在我的周围,但我却在逃避她,原因有两个。一是我现在是基地重点“盯”的对象,如果这些天我的腕表记录了奥莉维娅的行踪,而我却没有处理,必然会受到组织的追究;至于第二个原因,是我怕,怕自己如果再见到奥莉维娅,会忍不住去追问她关于“出轨”的事,然后又会忍不住去把结果说给纳斯里听。如果再见纳斯里,我怕,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不过我觉得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纳斯里的那句“苦肉计”的确是深深的伤害了我。苦肉计?我拼着性命、冒着被组织开出的危险做出的决定,真的就换来他的一句“苦肉计”吗?
这段时间,由于秀城要举办一项国际性的金融交流活动,政商要员云集,因此霍华德他们很忙,根本没时间来探望我。所以这些天,我基本上都是独自躺在医院打发时间。
期间只有卡罗尔太太和管家乔治曾经来看望过我一次。卡罗尔太太回来了,她和乔治一起来看望了我。趁乔治去楼下抽烟的功夫,她和我聊了一会儿。
她先是就之前的事对我表示了感激之情,接着便是劝慰我,希望我能考虑清楚,继续留下来。言谈之中,她已经表现出对于我身份的信任之意,似乎也明白我能够找到被绑架的凯尔文是用了“非常”但“合法”的手段。不过卡罗尔太太是一位非常有修养的女士,她十分尊重我,明白有些事情如果我未同意是不能透露给纳斯里的。所以,她并没有把我能够看到鬼的事说给纳斯里。对于我与纳斯里之间的误会,她也只能是表示遗憾和惋惜。
这天,我躺在病床上,左臂挂着吊瓶,在迷迷糊糊中进了梦乡。我梦到了凯尔文被绑架那天的事,梦到了梅尔金斯的那张脸,梦到了他对我开枪。枪响的一瞬,我醒了过来,才发现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此时,多日积蓄在我心中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想自己为了纳斯里的儿子险些丢了性命,却连他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得到,反而还被他怀疑,说我是“苦肉计”,甚至是赶出了家门。我的情绪再也无法自控,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这时,门突然开了,似乎是护士小姐来查房了。我怕被她看到自己的哭相,便迅速的用被子蒙住了头。
脚步声在我的床前停住,许久都没有听到他挪动身体的声音,我有些奇怪。这时,他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那声叹息发出的一瞬间,我的身体仿佛触电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那是纳斯里的声音!他就在我的床边!他来看我了!
这时,却又传来了门被拉开的声音,接着像是有人走出了病房。我再也忍不住,一手将被子掀开。
房间里只有我自己,他已经走了。我忙起身,然后用右手将吊瓶从输液架上取下,穿上拖鞋,就这样追了出去。这中间耽误了些许时间,待我来到走廊时,只见到了他闪进电梯的身影。我回到病房,透过玻璃,终于看到了他。他正向医院门口走去,走的有些缓慢,背影看起来有几分寂寥与落寞,却一直没有回头。我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泪水已夺眶而出。也许,缘分真的到此为止了……
肩胛骨中枪并不算什么太严重的枪,因此在医院休养了五天后我便出院了。
再回到洛斯克区11号,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情景一下子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房间的墙壁上,依然贴着那张大红的“囍”字,办公桌上MoonBoys的签名照依然安静的立在电脑旁边。可惜,一切都已经不再是昨天了。
我的行李并不多,所以只叫了一辆的士便可以装下。为了将我自己的车开走,我还专门叫了代驾的师傅。当出租车驶出纳斯里别墅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间如同被人淋上了一勺滚油一般。过头望向二楼他的房间,隐隐约约仿佛能够看到他站在窗帘后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