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梅的日记并非是一天一篇,而是率性而为,记了一些她认为印象深刻或她觉得值得一记的事。
韩荻歌一篇篇认真地阅读着,在1971年7月28日那天,看到她觉得值得引起注意的一件事。那一天,曾梅和孟媛在组织自己所在小组的同志进行夜学。大家围坐在一起,却没见到吕华兴。
那时候,学习是非常重要的事,擅自缺席是性质非常严重的事,搞得不好,不仅要做检讨,可能还会被开批-斗-会。曾梅和吕华兴打小是邻居,便求着组长稍等一下,她去找。
组长本来是不同意的,但经不住曾梅的苦苦哀求和副组长的劝说,最后同意了。
曾梅赶紧到处去找,最后在工作组驻扎地的停车棚里找到了蹲在角落里哭泣的吕华兴。
这篇日记只是简单记录了这件事,按曾梅所说,当时她找到吕华兴时,气急败坏地将他拉出来,要他赶紧去参加学习,也没问他出了什么事,而之后,便是大段记录了她对今天副组长帮她求情的感激之情,这个副组长就是后来成为她丈夫的谷正军。
韩荻歌托着下巴仔细再看了一遍这篇日记。
从她的角度出发,她更希望看到曾梅详细记录吕华兴的事,他为什么没有按时参加学习,他为什么哭,以及后来他被拉回去后的情况。可惜,曾梅当时青春萌动,注意力都在谷正军身上,吕华兴的事只是引出后面她对谷正军的崇拜之情罢了。
再往下看,韩荻歌看到1971年8月30日,孟媛来和曾梅说她和吕华兴恋爱了,按理这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但曾梅却在日记里写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阿媛满脸都开满了幸福的小花朵,我若和她说了那件事,她就会坠入痛苦的深渊。不,不,阿媛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这样做。那件事应该没人知道,只要华兴忘记那一切,他和阿媛会是幸福的一对。
韩荻歌看到此处,又往回翻了翻,但是却没在1971年7月28日至1971年8月30日之间看到有记录什么特殊的事情。
那么曾梅所谓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呢?
韩荻歌正欲往后看,忽然听见了敲门声,只听哥哥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小荻,你在房里头吗?”
韩荻歌赶紧应道:“是的,哥哥,你进来吧。”
韩霖威得了允许,这才推了门进来。
“哥哥,你今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韩荻歌奇怪地问道。
韩霖威笑了:“你做什么事那么入神,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韩霖威将手伸到韩荻歌眼前,让她看他手腕上的手表。
韩荻歌一瞧,呀,已经六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呀?咦,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韩荻歌这才觉得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你忘了,今晚胡阿姨的儿子结婚,爸妈去喝喜酒了。”韩霖威瞅了瞅韩荻歌面前的本子,问道,“这就是曾梅的日记本?”
韩荻歌点点头,将本子移到哥哥面前,拿手指点了点7月28日和8月30日两个日子。
韩霖威拿过本子看了这两篇日记,马上就发现了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7月28日,曾梅发现吕华兴躲在车棚哭,8月30日,孟媛来同她说确定了与吕华兴的恋爱关系,但是曾梅却忧心忡忡地提到了‘那件事’,这件事有可能就是7月28日吕华兴参加学习会迟到的原因。可是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曾梅却没记录下来,可见,她是故意没写进日记里。”韩霖威分析道。
韩荻歌道:“嗯,哥哥,你说的对,我在想曾梅是不是觉得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连日记都没记录进去。”
“有可能。小荻,你肚子饿吗?我先给你煮点吃的,我们吃完饭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我还有点东西给你。”韩霖威合上日记本,拍了拍韩荻歌的肩膀,提醒她先吃饭。
韩荻歌摸了摸肚子,嘻嘻笑道:“好啊,哥哥,我想吃荷包蛋猪油面。”
韩霖威怜爱地扯了扯韩荻歌的头发,宠溺说道:“你呀,从小到大也吃不厌。”
韩荻歌歪着头,咧着嘴傻傻地笑了:“这可是人间美味呀,当然吃不厌。”
韩霖威扯起她,说道:“行,一块下去吧。”
看着哥哥在厨房做面条,煎荷包蛋的身影,韩荻歌觉得温馨极了。
小时候,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爸爸和妈妈要出去赚钱,她和哥哥两个人时常吃不上饭。
为了不让她饿肚子,哥哥便学会了做饭。可能是男孩子天生这方面能力就弱些,哥哥唯一做的好吃点的就是猪油面。
那时候还没有荷包蛋,哥哥看她瘦弱,每天放学就去帮人家搬砖头,磨破了手才赚到了一个鸡蛋钱,给她煎了一个黑乎乎的荷包蛋。
韩荻歌回忆起这件事,心里头又温暖又难过,她摸了摸眼睛,却没有眼泪。
自己为什么不会掉眼泪呢?
韩荻歌哀叹一声。
当热腾腾的鸡蛋面端到韩荻歌面前时,金黄的荷包蛋、翠绿的香葱、浓郁的猪油香让她食指大动。
“好饿啊。”韩荻歌拿起筷子,全然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
韩霖威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吃面,心里头高兴,嘴上却忍不住嘲笑道:“真是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
“哼,在自己家装那个样子干嘛。”韩荻歌嘟了嘟嘴,又埋头吃起了面。
韩霖威笑了笑,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了一半给韩荻歌。
“哎呀,哥哥,我吃不下那么多,你每天都这么忙,才需要补一补。”韩荻歌不仅将刚刚夹给她的那一半还给了韩霖威,顺带也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哥哥。
担心哥哥不肯收,她拿筷子按着荷包蛋道:“哥哥,一定要吃,不然我生气了。”
看着妹妹不准违命的模样,韩霖威只好将两个蛋都吃了。
“这才是我的好哥哥,你瞧你,都有黑眼圈了。”韩荻歌心疼哥哥,真心希望他别这么辛苦。
“我没事。”韩霖威说着,稀里哗啦,很快就将一碗面扫荡了。
韩荻歌知道哥哥性子倔,当初他要去当警察,谁也拦不住。
快快吃了面条,韩荻歌收拾干净餐桌,两人面对面坐着,讨论起曾梅的事。
“小荻,这是我搜集来和曾梅的人际关系,这些人都已经过世,上面有他们的身份证号码,你可以传输给阴间使者,让他查查他们有没有去阴间。排除了那些不在人间的,我们的范围也好缩小。”韩霖威道。
韩荻歌看着这二十一个人,有曾梅的父母、兄弟、朋友,若是靠他们的力量去查,确实是个大工程。
“哥哥,你今早独独给了我那四个人的资料,是因为他们都是非正常死亡的吗?”韩荻歌问道。
“是的,我记得你说过,非正常死亡的灵魂逗留人间的可能会更大一些。”韩霖威道。
韩荻歌点点头,她今天去了解这几个人的情况,从感觉上来说,曾湖逗留在人间,之后带走曾梅魂灵的可能性较大,毕竟那是她弟弟,死得也比较冤枉。
凶杀案下的魂灵即便是白色的,蕴含的仇恨值也会比一般的白色魂灵高。他们逗留人间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将资料上的二十一个死者和两个失踪者的姓名、身份证通过玫瑰色碧玺传输给白无常,韩荻歌和韩霖威继续研究起曾梅的日记。
半个小时后,碧玺有了反应,韩荻歌握着它,一排排的数据便在眼前显示出来。
这二十一个死者只有一个还未回去阴间,竟然是孟媛。
而失踪者,一个显示已死亡,魂灵已回归阴间,一个显示已死亡,魂灵未归。
再看那个魂灵未归失踪者的名字,韩荻歌觉得有些熟悉。
何松,这个名字好像今天谷大爷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