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卫玠面上促狭味十足,那姑娘黑了脸,不耐烦地催促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急什么!”卫玠悠然地又回到柴房内,一边往姑娘换下的衣裳里塞稻草,一边问道,“他们可说了要关你几日?”
“三五日。”姑娘跟在卫玠身后打转,疑惑的看着他的举动。
卫玠布置完毕,复将柴门重新锁上。他一脸得意的与姑娘道:“你看看,像不像你?”
姑娘透过窗子往里边瞅了一眼,那草垛子上,还真像是侧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
“成了,咱们去后厨逛逛!”卫玠带头向外走去。
姑娘跟在后边,道:“为什么不从方才那个门出去,那里不是更近?”
卫玠斜眼瞟她,道:“你如果想和稻草人去作伴,就去试试!”
听卫玠语带轻视,姑娘不服道:“我方才若不是被捆了手脚,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哎呦,原来您还是一位女侠啊,真是失敬失敬!”卫玠调侃道。
“你怎么不相信人呢?”姑娘不满道。
“我特相信!”卫玠突然在半道上停下来,然后伸手一指侧旁的粉墙,道,“女侠,这堵墙外边就是大街,你只要翻出去就自由了。”
姑娘抬头望了望那堵墙,立时傻了眼,喃喃道:“这么高!没工具怎么翻得出去?”
“不行是吧?”卫玠道,“不行就听我的!”
这姑娘还想分辨几句,卫玠却无暇与她闲聊。他带着她入了后厨的地界,两人隐在一棵老槐树旁。
卫玠指着后厨侧门处一辆逗留着的长板车,道:“看到那辆送菜的板车没?你待会儿就去帮着卸货,若是那些大娘仆役问起,你就说自己是那位菜农的侄女儿……”
姑娘忍不住插言道:“那菜农又不认识我,被识破了怎么办?”
“放心,那菜农耳背的很,跟他说话得靠吼。”卫玠继续道,“待他们交割完毕,你就跟着那菜农出去,没人会拦你。”
“有个人跟着,那菜农不会觉得奇怪吗?”
“若他问你,你就说是清芳院里新来的帮工,看他年纪大了,来帮他推车……他会给你点赞的!”卫玠笑答道。
姑娘默默地点了点头,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认真的记忆卫玠帮她胡诌的台词。
卫玠不知何时顺来一只菜篮子,一把塞到姑娘怀里,催促道:“喏,这是道具,拿稳当了。出去后,有多远跑多远,跑不远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快去吧!”
冷不丁被卫玠推了一把,姑娘身不由己的冲出去几步,她愣了愣神,忽然又急急冲回到卫玠身边,紧张道:“我……我看到方才抓我的那几个人了!”
卫玠瞥了远处一眼,却见以鲍癞子为首的几个龟奴正剔着牙从厨房里晃荡出来。
“怕什么,你不是女侠吗,拿出点侠气来,揍他丫的!”卫玠鼓动她道。
若非卫玠自身武力值太低,他还真想亲自上阵,揍得那鲍癞子满地找牙,揍得那田青皮连他妈都不认得他,让他们以后一看到他就退避三舍!
“那不成,如果我出手,那不就暴露了吗?”姑娘却不上当,认真分解道,“若是如此,即便我逃出去了,他们肯定还得没完没了的纠缠我,岂不麻烦?”
嘿,还挺有头脑!卫玠正眼看了看她,忽然抬起手来往她脸上抹了两把。
那姑娘不妨卫玠如此,竟是恼了,压着嗓子怒道:“你做甚么呀?!”
“细腻嫩滑,手感不错!”卫玠啧啧有声的评价了一句,见那姑娘作势要打他,忙一抬手儿,道,“我这是在帮你!”
见卫玠手掌上一片黑乎乎的泥污,那姑娘抚了抚脸颊,半信半疑道:“这样他们就认不出我了?”
“就你这土样,他们不会看你第二眼的。”卫玠为她打气道,“姑娘,你就大胆的往前走吧,千万别回头哈!”
可姑娘走出去没两步,见卫玠没有跟上来,不禁回头去看他,问道:“你不走吗?”
“我还要去帮你‘擦屁股’,怎么走?”卫玠扬了扬手上的铜钥匙道。
姑娘听到‘擦屁股’三个字,不禁红了脸儿,嗔怪卫玠粗俗。她作势要走,可脚下却不挪半步。
卫玠嫌她磨磨叽叽,催促她快些离开,免得再起变故。
那姑娘反而走了回来,端端正正的与卫玠行了一礼,一本正经道:“我姓林,谢谢你!”
林姑娘终于顺利的逃出了狼窝虎穴,卫玠还要再去跟虎狼们打一回交道。
此时,鲍癞子他们还没有发现柴房的姑娘不见了,几人正打算找个地方去打个盹儿。
正巧,走廊上有一冠带男子经过,想必是清芳院的客人。卫玠从容的与他擦肩而过,顺手摘了他的荷包。
见那男子走远了,卫玠突然惊呼道:“哎呀,那位公子,你的荷包掉啦,啧啧啧,这么多钱啊!”
那鲍癞子打廊外经过,听到这一声,立刻兴奋地四处探看,果然在门廊里看到了一只精致的荷包。
卫玠作势要跟他抢着捡那荷包。鲍癞子不甘示弱,他一把挤开卫玠,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卫玠紧随其后,趁此机会,他悄没声的又将钥匙挂了回去,嘴里却不停道:“哎哎哎,鲍癞子,这是我先看到的!”
“这是我先捡到的!”鲍癞子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手上的荷包,不待卫玠再作纠缠,扭头就走。
卫玠看着他毫无所觉的离开,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做了一件大好事,卫玠原本多云转雨的心情莫名的晴朗了起来。他哼着小调,慢慢悠悠的往自家小院走去。
可到了自家院门口,都闻到了院里的饭菜香了,卫玠却过门而不入,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直过了三四条小巷后,他突然拐进了一处阴暗的弄堂里。
“咦,人呢?”
一把悦耳的女子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扮相土气的村姑出现在巷子口。
“嘿,我道是谁那么有眼光,要劫小爷我的色呢,原来是林姑娘啊!”
那村姑寻着声音入了弄堂,却见卫玠斜靠在墙边,好整以待得笑看着她。
这村姑自然就是那位出逃成功的林姑娘了。她见自己被发现了,脸儿一红,道:“我,我是想起方才走得匆忙,没有问恩人的名姓,所以……”
“所以你就跟着我过大街走小巷,还追到了弄堂里?”卫玠调侃道,“哎,喜欢我就直说嘛,你这么迂回,我怎么能知道呢?”
“你胡说什么!”林姑娘又羞又气,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想问问你名姓罢了,知恩不报那不是本姑娘的风格,你不说就算了!”
她作势要离开,卫玠竟也不追,还奉送了一句,“慢走啊,女侠,看着点路,别摔着!”
“你……”林姑娘气得迅速转过身来,瞪了卫玠半晌,却接不下话去。
“别在心里问候错了人,我姓卫,卫玠。”卫玠大大方方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姓,又补充道,“哪天发财了别忘记给我寄报酬啊,我就住这一带!”
听卫玠坦白了自己的名姓,林姑娘也自我介绍道:“我姓林,家里排行老四,大家都唤我林四娘。”
“哦!”卫玠闻言点了点头,“林姑娘,那咱们后会有期?”
卫玠饿得饥肠辘辘,打算与这位林四娘拱手作别,好赶紧回家吃饭。却见她徘徊在原地,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林姑娘,还有事?”
“我……”林四娘面露窘迫之色,嚅嗫道,“我……你能不能……”
卫玠见她欲语还休,别别扭扭好半晌,忽而恍然道:“你不会是跑路没路费吧?”
见她不吭声,卫玠不禁面露难色,道:“这可不好办,哥哥我也是两袖清风啊!”他一边言语还一边很形象的挥了挥空荡荡地衣袖。
见他如此,林姑娘越发窘迫起来,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只见她连连摇头道:“不是的,我……”似乎是羞于启齿。
“哥哥我奉劝你一句,姑娘家的,别太难为自己。我先走一步啦!”
眼看着卫玠当真绕开她向弄堂外走去。林四娘急了,一把拽住卫玠的衣袖,道:“我没地方可去,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啥?!”卫玠心里不禁冒出一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艳·遇’?
憋了半日的话终于冲出了口,林四娘瞬间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她也不再别扭了,直言道:“只要几天就可以了,我不白住,我可以帮你干活的!”
听到‘干活’两个字,卫玠条件反射下瞬间将自己代入了招聘公司老板的角色,抬了抬下巴道:“你有什么特长和优势啊,觉得自己胜任哪些工作啊?”
“呃……”林四娘认真地想了想,道,“拳脚、剑术,算不算?”
卫玠也认真地想了想,道:“这位女侠,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职务,请回吧!”
“我还会做饭、洗衣服!”林四娘急忙道。
卫玠扫了一眼林四娘那双葱尖似得白白嫩嫩的手儿,只有右手虎口和掌心上有那么几个薄茧,不禁怀疑道:“你确定你会?”
林四娘面现尴尬之色,却还理直气壮道:“等我学了,不就会了!”
“……”
卫玠心里清楚,这姑娘就是一大·麻烦,留在身边,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哪天方妈妈就会找上门来,若是因此再惹一场是非出来,还让不让卫家好好过日子了?
“我家离清芳院不过几步之遥,你就不怕那帮人再把你抓回去?”卫玠吓唬她道,“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说不得还要助纣为孽一把!”
林四娘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赖上卫玠,她淡定道:“你不是挺聪明的,怎么会不懂‘灯下黑’的道理?再说,是你告诉我,如果跑不远的话就先躲起来的!”
“……”
碰上这么个姑娘,卫玠当真无话可说。最后他实在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把她领回了家。
一路上,卫玠仍旧不甘心的刺激她道:“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咱们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我是什么色·魔,趁机侵犯你?”
林四娘果断的摇了摇头。这让卫玠感到无比的欣慰,看来自己高大上的妇女之友形象很深入人心嘛!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便听林四娘补充了一句,道:“就凭你这副身板,肯定打不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