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让洛阳不由得有片刻的失神，而对于洛戎来说，察觉到这一点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同样理所当然的，洛戎有些误会了洛阳的心思，于是眉头一挑，声音有些微冷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洛阳听到洛戎的声音，微微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微微苦笑地说道：“爹，你儿子我好歹是个七尺男儿，能不能不用欺负这样的词？”
洛戎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就算再大，那也是我儿子，怎么就用不得了？”
洛阳知道自己肯定是辩驳不过自家老爹，干脆闭嘴了。
谁知洛阳这一闭嘴，反而更加深了洛戎的误会，以至于他的脸色都开始勃发出了细微的怒火：“真有人招惹你了？说出来！”
这一回洛戎却是没有再用“欺负”这样的词语了。
洛阳这才醒悟过来洛戎好像误会了些什么，连忙解释道：“没，这天府城里哪有人敢招惹到我？况且有宁叔在，谁有那个本事？”
洛戎对于洛阳这话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想来也是，以往都只有洛阳找别人的麻烦，哪来那么多不长眼的家伙来找他的麻烦？
于是洛戎微微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不少，淡淡说道：“怎么突然想着要接触武道了？”
洛阳对于洛戎这个问题早已经有所预料，所以听到之后只是微微思索了片刻，便回答道：“若是半点武艺都没有，家族大比只怕很难出头。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好这件事，多少也要下些功夫。”
洛戎扫了洛阳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缓缓说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最近你的变化很大，起初我只是以为是你的心态变化从而导致了思想的变化，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如此。若不是血脉之间的感应，我真要以为是不是有人假冒了你。”
洛阳闻言，心中微微一惊。
若不是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夺舍上身之说，洛阳一定会以为洛戎对他有所怀疑。
在外界的人看来，洛阳之所以不学无术不习武道，只是因为性格使然，但并没有人想过是因为洛阳的天赋问题，作为洛戎与李夙佟之子，洛阳身上遗传下来的血脉便决定了他的天赋不可能差，洛冬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遗传与变异，变异终归占少数。
而事实上，洛阳出生后的天赋确实很好，只是因为敛魂散的缘故，才逐渐失去了他原本应有的天赋。
这件事知情的人不多，但洛戎自然是知**之一，所以他比所有人都更明白，为什么年幼时立志要追赶大哥的洛阳，长大后却成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
甚至，他不知道洛阳是不是能够挺过今年的十八岁成人礼。
可是，洛阳却在十八岁前的两个月，突然开始了武道的修行，而且进展惊人！
这让洛戎如何能够不疑惑，不震惊？
对于洛戎如今的心态，洛阳多少能够猜到一点，洛戎虽然用的不是疑问句，但更甚于疑问句。
这样的疑问自然不可能随便搪塞过去，所以洛阳决定说实话。
只听得他微微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两个月之前的一天，我忽然觉得身体十分不适，精神也是十分萎靡。”
洛阳还只是开了个头，洛戎的脸色便有些微微僵硬，他心中隐隐知道了洛阳将要说些什么。
洛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随便找了些药物服下，便没有再理会此事。”
洛戎的脸色开始有些凝重起来。
“可是过了两天，我才发现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起来，每天起床之后，便觉得手脚有些无力，而且脑袋昏昏沉沉，只想倒头继续睡下便好。”
“当时我有些慌了，找了府里一名方药师勘测病情，结果那名方药师也是告诉我，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随后又给我炼了些药物。”
洛阳找方药师治疗的事情，洛戎是知情的，当时他还有些担忧，但经过治疗后，洛阳的病却又慢慢好了起来，洛戎才放下心来，没再关心。
而现在洛阳也是这么说的。
“服了药之后，我的病情似乎得到了好转，平时手脚虽然还是有些无力，但脑袋却开始不再昏昏沉沉了，只是每天晚上似乎都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第二天醒来之后，又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是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我突然觉得脑袋一痛，然后便好像失去了知觉。”
洛戎的脸色终于彻底变化，在知道洛阳身中的乃是奇药敛魂散之后，他一直没有放弃了解这种药物的特性，最终，他才从古籍中完整地知道了敛魂散的药性。
古籍中是这么记载的：敛魂散，紫玄级上段奇药，成年人服用完全无恙，但若是十二岁以下服用，体内六脉属性将逐渐均衡，且脑域术力感知也将逐渐被封锁，身体机能逐渐削弱，在十八岁之前，进入失魂阶段。
按照记载，失魂阶段的征兆便如感染了风寒一般，且病情逐渐加重，但过两天之后却会开始突然好转，至多两个星期之内，便会毫无征兆地猝死。
洛阳的情况，和失魂阶段的描述何其相似！
如果记载属实，那么洛阳此时便应该是个死人！
纵然知道洛阳现在并没有任何情况，洛戎还是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事关亲身骨肉的生死，洛戎也完全无法保持淡定。
洛阳眼中微微流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说道：“失去知觉之后，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就像过去了几十年一般长，然后我却又突然醒了过来。可是醒来之后我才发现，时间根本没有流逝，就仿佛我根本没有失去过知觉，也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个悠长的梦一样。”
洛戎讶然，哪怕以他的见识，也完全不了解这究竟是什么一种情况。
洛阳叹了一口气说道：“在这个梦境中，我已记不清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是醒来之后，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心态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
他这番话，前面都完全属实，只有最后一段过程，说了谎。
他压根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梦境，所谓梦境，只不过是他前世的经历罢了，而实际上，这个世界的“洛阳”，就在那次失去知觉之后，便已经死去。
其实已经换了一个灵魂，何止是恍若隔世？
这便是真的隔世了。
正因为他几乎都是说的实话，所以洛戎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只是对于那个所谓的梦境产生了几分好奇，但这几分好奇，很快便被心中的惊喜所覆盖。
如果按照洛阳所说，那么他已经经历过失魂阶段，但并没有“死去”，而且就连敛魂散之前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已经消失殆尽！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敛魂散的药性出现了差错，但这是否意味着敛魂散的药力已经完全消失，也就是说，洛阳已经摆脱了“活不过十八岁”的噩梦？
这让洛戎如何能够不惊喜？
这种本已经绝望，却突然看到巨大希望的心理落差，让他根本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情绪。
这便是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洛戎这么想着，突然大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