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运吗?”微风从黄昏的空隙中穿过,轻轻抚着地面,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向花丛中扔了一片石子,妖异的曼珠沙华荡起一圈圈涟漪。
“不相信。”我坐在花堆里,一边伸懒腰,一边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盯着坐在身旁的若雪白衣,“陵歌都不信,所以也就只有你这样的白痴才信。”
他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永恒不变的夕阳,碧色的眸子闪烁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撇撇嘴,不满的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冥界什么时候都是落日,我都看够了。”
沉默……
我转头,看看他又抽什么风。
他脸上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惆怅,长长的青丝和衣袂缠绵飘舞,好看是好看,但不时的打在我的脸上,那叫一个疼。
于是我忍不住又弱弱的补充一句,“亲爱的止与大哥,疼啊,快把你这杀人凶器收起来吧……”
听到我像神棍一样语调,止与终于打算理我了,“沙罗。”
“嗯?”
他凉悠悠的盯着我,直到我已经发毛后,才又开口,“没情调,没意境,没品味。”
我:“……”这个人渣!
止与站起身,伸出修长的左手,继续用那种凉凉的眼神吓人。
我微微一怔,然后明白了他要什么,霎时间惊悚了,不敢吱声,小心翼翼的把“溯”放在他手上。
他瞪着那个通体透明无瑕,散发着耀眼光泽的珠子很久很久,满脸茫然,“干什么?”
“啊?你不是要它吗?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我翻白眼。
“……我是要拉你起来……”止与无力的说。
“……”
“唉,算了。”止与把“溯”重新按到我手里,“当我手欠好了。”
“……”我又不是他,他伸手我怎么知道他要干什么?!日月可鉴,我是多么无辜的啊……
见他第三次不理我,我只能撅嘴,憋屈的玩弄手中的珠子。
……
止与其实是一个半仙,每天过着闲得数头发的生活,各个界域几乎都去游玩过,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走不到的。而一贯闲散的他,却因为我的存在,被束缚了自由。
我曾试图劝过他,可是,却换来他悠悠的叹气,“我倒是想啊……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再也没有问过。
“溯”是在妖族在异界出生然后修炼出的内丹,为数稀少而且灵力十分强大,可以说就是一个无限灵力源头,并且名副其实的包治百病。所以,“溯”是幸运,亦是灾难。我就是那倒霉的幸运儿之一,从小在冥舞的庇护下长大。同样不知谁泄露的消息,大家都知道冥界有一个花妖是“溯”。由于要躲避妖魔的追杀,而又不想连累冥舞,我离开了冥界,不停的改变住处,且在同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从未超过三天。
这种流离失所的生活连我都厌烦不已,更何况是本和此事无关的止与。
但是他却一直陪着我,无怨无悔,甚至还安慰我说:“这也好,多个人陪我闲逛。”咳,好吧,这话对于他来说,真的算是安慰我了。
我喜欢止与,从很多很多年前就喜欢他了。他似乎也是知道的,但是从未说破,仍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暗地里却是在保护我,惯着我胡闹。
我以为,所谓的天长地久也就不过如此吧,而这份幸福,也会一直伴随着我们。可宿命就是喜欢开玩笑,而他的玩笑,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后来才会发生那件事。
蚀蛊说过,那些所谓的神,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全都披着一个圣洁的皮囊,不知心却比魔鬼还黑。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痛恨神族,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谁都不会揭开。所以,我没有问,也没有信。
这,就是悲剧的开幕式。
当止与遍体鳞伤的倒在我怀里,把我被神族高层抢走的“溯”交到我手上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间错事,一件永远无法挽回的错事。
是的,我失去了止与。永远永远的失去了他。
那该死的副令使居然打散了止与的魂魄,让他永生无法再转世轮回,同时,这也导致我们永生无法再见。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止与笑得那么浓,嘴角的温柔似乎都化不开,随着体温的丧失渐渐地凝固,那惊艳的美丽瞬间变为了永恒——可我宁愿一辈子见不到这么美的笑容。
耳边好像还回荡着他最后的话语:“阿罗……以后不能再弄丢了……因为那时,就……就没有人去为你讨回了……”那温柔的声音,不断的刺激着我的耳膜和泪腺,但我却没有哭,从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即使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肉,鲜血从指缝流出。
蚀蛊说的没错,仙神并不比魔鬼圣洁。陵歌说的没错,我注定会成为止与的劫,而且是死劫。
后来,我找到了蚀蛊,然后带着她借给我的力量和“溯”,把我们住的那个神族小城里面所有的参与此事的神官全部杀光,并且将那个副令使撕扯成了碎片,锁住他的魂,扔到了冥界的第十八层。
结束一切后,我便把“溯”和止与一起封入水晶棺,葬在仙界的焚香谷,换得他永远的宁静而安逸。
而我自己便继续那种流离的日子,一切从未改变,却再也没有人叫我“阿罗”了,那种不习惯和疯狂的想念撕扯着我的心脏,让我几乎窒息。于是,我开始拼命地找事做。这并不是自己手欠,而是想通过这样,来暂时忘记止与。
三百年了过去了,时间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药剂,渐渐冲淡了一切,包括那掩埋在我心底的记忆碎片。可我找事做的习惯真的养成了,手欠因子也当家做主了。
……
“就是这样。”我有些哀伤的叹道。
很久后,才传来狐狸性感的声音,“然后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然后?”我没有多想,静静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