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登临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
几日前书声朗朗,才气缭绕的光景已然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城池了。若此刻它不是文都,不是帝皇所居之处的话,或许那些商贾早就离开此地,另寻出路了。
“唉,自从两日前武王撤去山海文境之后,文城的才气日益衰弱,一日不如一日,再过旬月,估计此地的才气就会枯竭了。”一名仰慕文城圣名的读书人,抵达文城之后却发现眼前的文城同传言中的文城有着天壤之别,于是止不住地向亲友抱怨起来。
“文城已非昔日文城,武王也非昔日武王,他已经偏离了圣道,被秦朝旧部迷了心窍。这人心一倒,国便难存了。”
读书人听到自己亲友的感叹,也是不由点头赞同:“武王建立工部,又突然收回山海文境,看来是铁了心要在阿房宫上寻找气运了,这文城已经不适合文人了,也没有了文人的气息或许战乱即将踏平此处。”
听到这番对话,一旁经过的陈孟不自觉低下了头,心中一股郁闷之气涌起。
彼时,他堵住金殿大门,为了大武国国运,跪在大门前冒死进谏,为的就是阻止武不休祸乱国运,防止他做出荒谬之事。然而,武不休不仅对这次死谏视若无睹,还借他国之手,通过王世云和李项逼死他的子女,斩杀他的全族。现在,堂堂君王,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飘渺的文位,居然置整个大武国于危险之中。
若此行陈孟不能斩杀此等昏君,那真是愧对先王,愧对满朝文武,愧对陈家满门忠烈,也愧对先皇所赐的信仁公。
“呼,”
长吐一口浊气,陈孟望向柳夏川道:“先生此行既然愿意带上我这样一个累赘,那想必一定是有了万全之法,还望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但我可以保证,那武不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因为我柳夏川从不许下空口之言。”
看到柳夏川平静的神色,陈孟拱手道:“有柳先生之言,不才便放心了。”
……
“陛下,工部又有三人累死,工部的几名统领希望您能放缓工期,三日实在太短。”谢琴硬着头皮朝武不休进言,三日前武王昭告天下建立工部,随后便派出武字营的精锐四处搜捕没有服役的文士。
当然,武不休并没有像诏言所说将他们斩杀,一方面是怕激起众怒,导致国家根基不稳,让自己功亏一篑;另一方面则是工期实在太紧,阿房宫出土之日,武不休就请了先朝的一名太卜为自己算了一卦,结果卦象显示三日之后必有大劫。
太卜掌三司之法,可非普通术者,基本上其卜算之力就代表了天意,也就是说,三日之后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在武不休的身上,所以武不休才如此着急地要求工部赶工。
然而,阿房宫上怨气缭绕,本身又镇压着无上的大秦气运,进士以下的文人根本无法进入,进士也只是勉勉强强可以在里边作业。
三日虽短,但在这些压力之下却是度日如年,今天才第三天已经接连传来噩耗,三百余位进士如今只剩下两位,五十名半步大儒只剩下四十五名,七名大儒倒是完好无损,可现在居然又有噩耗传来,还要求停工!
“说说,又死了多少名废物,”武不休放下奏折,冷声问道。
谢琴愈发低头,谨慎道:“最后两位进士于两个时辰前暴毙,同时死亡的还有三十五名半步大儒以及……一名大儒。”
“什么!”武不休拍案而起,愤怒的声音震动了整个金殿,嗡嗡作响,“居然连大儒也搭进去了,你们这帮废物是****长大的吗?”
此刻的武不休已经顾不上君王威仪了,要知道一个工部的大儒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可是相当于一名王朝半圣,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死了一位,那简直就是在武不休身上剜肉!
“死的是兵家的大儒,还是阴阳家的大儒。”
“墨……墨家。”
听着谢琴畏畏缩缩的声音,武不休眼前一黑倒在了龙椅上,喉头不住泛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回过神后,武不休用手指着谢琴道:“你……你说的可是墨家!”
“正是。”
“混账,”武不休大手一抬,一道龙纹呼啸而过,一巴掌甩在了谢琴的脸上。
受到武王含恨一击,谢琴只感觉脸上一疼,随后整个人像被高速列车撞到一般轰然腾空,紧接着深深凿进了金殿的石柱当中。
望着石柱上龟裂的纹路,武不休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下来:“距离太卜所说刚好三日,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居然出了岔子,看来是天要亡我大武啊。”
“不,大武坚如磐石,铁板一块,即使天要让它灭亡,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可现在大武已经岌岌可危,皆是因为你这内鬼,你这昏君!”金殿之上喝骂响起,如同佛语,似若禅声,当头棒喝将人敲醒。
武不休听到声音,也是为之一振,但转念间又脸色大变,隆声道:“何人胆敢在金殿放肆,这大武国乃朕的大武国,外姓逆贼何敢口出狂言。”
“这大武国乃大武人之大武国,而非你武不休的大武国,你一个昏君不配再统治大武,今日我便恭送你归西!”
“好胆!”武不休脸色铁青,道:“居然敢对朕出言不逊,简直是狗胆包天。既然你对朕不满,那就不必藏头露尾了,让朕看看是哪路神仙怨气如此之深。”
“看来你这狗皇帝陛下听久了,换个称谓便听不出我是谁了。”
金殿哭声响起,咚咚的地表敲击声由远及近,少时,一个老迈佝偻的身影跨过金殿门槛,站立在了武不休面前。
“是你!不可能,怎么会是你!”武不休神色大变,显然来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眼前之人还能再一次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你不是文宫碎裂了,为何还会出现在此,你来到底有何目的!”
“啧啧,陛下,您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吗?”陈孟的阴影之上一道白烟升起,顷刻间化为了一个儒雅书生,正是柳夏川:“你忘了,我可还记得清楚呢,今日,便是你的驾崩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