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就像顽皮的孩童,一不留神就躲了起来。
夜色更深,林内愈发昏暗。
少年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变化,他现在心乱得跟麻一样,没功夫理会。陌生的环境、诡异的女人、胸前的伤口,还有心头那一丝隐隐约约的悸动,这一切都在提醒他,事情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如果真要找一个稍微正常点的解释的话,“穿越”或许是唯一的答案。
然而,记忆中的短暂空白是怎么回事?胸前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先前那只模样凶恶的胆小鬼又是什么怪物?
太多疑问涌上心头,张佑没能找到任何答案,却嗅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
这个女人根本不像自缢,她吊得太高,脚下也没有垫脚物,不可能是自杀。那么,是谁把她吊在树上?那个人在哪?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有危险!
双手按在女人胸前,继续维持按压动作,少年抬起头,警惕地扫视四周。
入目一片昏暗,前后左右全是树影,隐隐卓卓,看不真切。林中非常安静,没有风,也没有骚动。偶尔一两吼叫声从林中深处传过来,再加上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像有无数厉鬼在地狱烈火中哭嚎。
张佑心中惴惴,头皮阵阵发麻。这该死的树林,太吓人了。
陷入恐惧中的少年并没有察觉到,随着他不断按压,地上的女人已经不再像木头一样毫无动静,她的身体,有反应了。
先是心跳恢复,慢慢强健起来,接着喉咙深处传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咕噜声,然后吐出齿外舌头缩了回去。再后来,她的胸膛向外微微扩张、收缩、再扩张……恢复了规律性的呼吸。
脸上的青紫色如潮水般退却,肤色恢复正常,全身突起的静脉也逐步隐于皮肤中。
又过了一小会,女子扭曲的五观一点点复位,肿胀消退,露出一张比例协调、模样姣好的脸庞。
女子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双眼。
心不在焉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救人动作,双手连续下压三十次,再低头来两次人工呼吸。不过这一次低头吹气后,少年没有立刻离开女人的小嘴,而是定在原处,眼睛倏然瞪大。
场面出现诡异的一幕:衣不蔽体的妙龄女郎平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身旁趴跪着的少年同样不动也不动,双手还按在人家胸口。
两人脸贴脸,嘴对嘴,眼睛瞪着眼睛,谁也没动。
女人是刚刚苏醒,全身无力,没法动。而张佑则是被吓着了,脑中出现短暂空白。由于距离太近,女人的眼睛占据了他绝大部分视野,看上去格外吓人。
僵持一小会,张佑倏忽回神,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连忙解释道:“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在救你。事争从权,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哈。”一边解释,一边忙不迭地往后蹦,双手在面前乱挥乱舞,防止女人暴起打人。
开玩笑,这种情况下,是个女人就会误会,要是被扇耳光就亏大了。
不过与想象中的不同,地上的女人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她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定定地看着手舞足蹈的少年,那眼神……活像在看耍猴。
张佑明白,自己的这番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尴尬地挠了挠头,试探着问了句:“你怎么样了?”
女人闻言轻颦秀眉,脸上闪过疑惑之色,张口道:“#%^#%@!*&”
张佑瞬间懵了。这女人的口音好怪,说的是哪国语言?不是中文,不是英语,也不像法语俄语日语韩语什么的,反正他从来没听过。
“我、说、你、怎、么、样、了?Howdoyoudo?you,ok?亚卖蝶?思密达……”张佑胡乱比划着双手,放慢语速,试图跟女人沟通。
但他显然失败了,无论他说什么,女人总是一脸疑惑,缓缓摇头,明显听不懂。而且女人也连换了三四种语调,他能分辨出那是几种不同的语言,可惜的是,同样听不懂。
鸡同鸭讲了一会,双方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女人换了一种方式来沟通。她艰难地伸出右手,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自己的腰背,然后将手放平,再往上一翻。
这个动作简单易懂,张佑明白,女人在叫自己过去,扶她起来。
少年没有迟疑,三两步走到女人身侧,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托着她的腰,扶她坐了起来。
如今夜色正深,林中光线昏暗,直到再一次近距离接触,少年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
女人拥有一头秀丽的披肩长发,发质极佳,黑亮弹柔,跟抹了油似的。她的相貌比秀发更加出色,五观精致协调,找不到任何缺陷。就连溅在脸上的泥点,也遮掩不住那抹动人心魄的光采。
明眸盼顾,齿露清香,这一瞬间,少年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齐停顿了。只可惜女人刚逢大难,脸色有些苍白,缺少血色,却又凭添几分病态美,令人心生怜惜。
视线顺着精致的下巴一路而下,颀长的鹅颈,精巧的锁骨,一痕雪脯半隐半露,下端藏于米白色的抹胸之中。双峰浑圆鼓涨,似乎不甘于抹胸的束缚,直欲裂衣而出。她的外衣已经不复存在,地上散落的鹅黄色碎布就是明证,贴身抹胸也残破不堪,或大或小的破洞中露出奶白色的腴脂,充满了**。
往下的曲线则迅速收缩,葫腰仅堪双手合握,纤细柔软。然后两侧线条砰然乍开,划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圆弧,再渐渐收拢,化为两条修长笔直的玉腿。
女人的裤子样式古怪,腰围和裤管都比较宽大,同样残破不堪。一只裤管自膝盖而断,另一只从大腿根就没了,露出洁玉般的大腿和半瓣雪臀。白花花的肉,瞬间晃花了少年的眼。
张佑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尤其是手臂接触到的地方,如若无骨,那份酥软弹滑的滋味简直妙不可言。少年两眼发直,心潮怦动,身体的某个部分自然而然地起了某种反应。
这个女人真是美到了极点,偏偏又衣不蔽体,处处露光,简直比魔鬼的引诱更难抵挡。
“哼!”
女人注意到了少年的不雅反应,秀眉轻挑,杏眼圆瞪,恼怒地轻哼一声。
***
如果要用一词来形容柳依依此刻的心情,那么,最准确的一定是:糟糕。
是的,就是糟糕。在经历了惊讶、愤怒、后悔、绝望、惊喜、失望等等强烈的情绪后,柳依依心中只剩下了“糟糕”这两个字。在遭遇天翻地覆的剧烈变化后,她的精神已经有些麻木,兴不起太过激烈的情绪波动。
但她依然感觉很不舒服,心情极其糟糕。
作为柳域之主的千金,金灵门百年难得一遇的武道天才,丹杏殿殿主的座下大弟子,柳依依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出身高贵,自幼聪慧,美貌无双,年纪轻轻就展现出惊人的修炼天赋。
七年前,金灵门五殿之一的丹杏殿殿主严兮钧,破天荒地屈尊亲至,前来考察柳家千金。当时年仅十一岁的柳依依坦然处之,对答如流。
整个考察过程中,严兮钧笑声不断,当场收其为亲传弟子。
自此之后,柳依依一发不可收拾。一年后晋升锻体境,三年后突破冲脉境,五年后成为丹杏殿座下第一人。再过一年,她已经成为金灵门第三十七弟子中的第一人,实力真逼上代一弟子中的最强者。
数年来大小对战上百场,无一败绩;率队试炼十几次,全部完美完成。
如今她更是争夺当代巡方使的热门人选,呼声极高。
同时又有流言称,柳依依已经得到金灵门门主和大长老的一致认可,被钦定为下一任丹杏殿殿主的候选人之一。此外,她还是柳家家主的千金,柳域域主的唯一继承人。身世之隆,风头之劲,一时无两。
然而今天,柳依依遭遇了生平第一次失败,而且还是惨败。
击败她的不是前辈高人,也不是不世出的武道天才,而是她的贴身丫鬟,一个身份卑微、实力低下的下人。
手段也不甚高明,仅仅一招“下毒”,就令这位不可一世的天才少女束手就擒。
如果不是碰巧遇到张佑的话,这位前途无量的天才奇女子,顷刻间就会命丧黄泉,一命呜呼。
在这种情况下,柳依依的心情又岂能不糟糕?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这位救命恩人居然是一个毫无战力的普通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灵气波动。而那个卑劣的叛徒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自己又身中奇毒,灵气枯竭,处境非常危险。
至于衣衫不整什么的,柳依依到没放在心上,事急从权,些许小节不用理会。
然而聪慧的柳家千金同样明白一个道理,男人这东西,就是一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最擅长得寸进尺,必须及时打消对方的奢念。
柳依依自小见惯了大场面,阅历不浅,心理素质极佳。少年的目光虽然无礼之极,她却明白不能反应过于激烈。此时自己浑身绵软,四肢无力,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无力反抗,如果激怒了对方,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只是故作恼怒地轻哼一声,仅此而已。
不得不说,天才少女毕竟与众不同,年纪虽轻,对人心却拿捏得极准。这一声轻哼不轻不重,恰好可以对付一位懵懵懂懂的少年。
事情也正如柳依依所愿,张佑陡然惊醒,恰如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腿后跟,机灵灵打了个冷战,瞬间回过了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收敛心神,艰难地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挪开,投向自己的双手。
还好,刚刚虽然心摇神晃,但两只爪子还算老实,总算没丢人丢到姥姥家。
张佑讪讪而笑,双方语言不通,他也就厚着脸皮将这一页揭了过去。
柳依依暗松一口气,自然不会追究,伸出一根削葱般的玉指,指向一侧草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张佑很快看到一截碎裂的腰带。少年没有废话,飞奔过去,又飞奔回来,将那截腰带送到女子手中。
柳依依伸手在腰带上摸了摸,脸上浮现喜色,迅速从夹层中取出一枚药丸。
药丸有指尖般大,光泽圆润,散发着淡淡散香,轻轻一嗅就感到清香透脑,心神皆安。
这是四品灵丹凝华丹,益血补气,止血抑毒,药效卓著,是用来应急保命的极佳良丹。
如此珍贵的灵丹,价钱自然不菲,而且还有价无市,就算以柳依依的身家势力,也只有寥寥三五粒。她习惯在外出时暗藏一粒,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柳依依将凝华丹递到嘴中服下,渐渐有了点力气。她将平伸的双腿盘起来,双手分搁在膝盖上,手心向上,摆出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药力持续扩散,她身上很快浮现一层淡淡的莹光。很快,莹光由浅变浓,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一个半球型的光团,里面有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连面目都看不清,至于那些外泄的**,就更不必说了。
张佑很是惊奇,这造型简直酷毙了!兴奋地绕着光球转了十几圈,一个劲地猛看,当然看不出什么名堂。
一柱香过去了,光球毫无变化。
一盏茶过去了,光球还是毫无变化。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光球依旧毫无变化。
少年审美疲劳了,新奇感随着体力一起耗尽,轻叹一口气,坐在光球边上,一手支着脑袋瓜子,无聊地等待女人完功。
这片树林不知道有多大,里面还有怪兽出没,他可不敢一个人走,心里虽然焦急,也只能坐着干等。
不知不觉中,圆月从云层中露出小脸,林子里迅速变亮,可视度大增。
张佑的目光漫无目的地随处扫动,无意中扫到不远处,那里躺着一只空瘪的书包。
“差点把它忘了。”少年伸手一拍额头,起身走了过去,捡起书包。
叮!
一声金属质感的轻响后,少年脑中突兀地响起一串毫无感情色彩的女声:
“检测到血液。所属:人类,黄种人。血型:O型。状态:被污染。不符合认主条件。”
“警告,该血液已被污杂,不符合认主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