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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燕脂

等到两人下楼后,发现门口站着几名青衣侍女,其中一人还牵着匹火红色骏马,不知已经等待多久了。

“请公子上马。”一个侍女跪在一边微弓腰,竟是要充当上马石。怀琅皱了皱眉,这种排场让他很不适应。

“我朋友的马呢?”他没动弹,转身问道。

“我家主人只让婢子们前来迎接公子。”言下之意是并没有邀请别人。

怀琅一言不发,绕过跪着的侍女翻身上马,然后伸手将夏砂拉上来坐在自己身前。

众女面面相觑,但也没有说什么,一人牵马其余人在两侧缓缓向城南而去。

虎溪城中是个广场,从中辐射出的道路将全城肢解。怀琅他们居住的旅馆处于商业区,雷与烈火、龙窟等商铺正处于这个区域。城南则是住宅区,具体地说是高档住宅区,城主府和其他城中显贵府邸都在城南这片。与之邻近的就是军区了,警备军、卫所军以及巡军都驻扎在城西。

穿过城中广场,怀琅就发现周边环境愈发静谧,巡守的卫兵也多了起来,众人停留在一处住宅前。这所住宅占地颇广,粉白色的围墙外侧种着一排花树,这么冷的天气,上面不仅绿意盈盈而且竟然还开着拳头大鲜红色的花,也不知是什么奇异品种。

“公子,请下马吧。”领路那侍女转身低声说。

二人下马后随着众侍女向大门处走去,门前看门石兽一黑一白,竟是两只栩栩如生的纯色巨虎,这让怀琅想到了什么。无论是墙壁上的雕花还是假山的形状,府内关于虎的纹饰处处可见。

除了在门口肃立的几名卫兵和引路的侍女外,整个府中怀琅没有看到其他人,甚至显得有些冷清。他不由感到惊奇怪异,按说堂堂城主之后,至少也会前呼后拥才对。

穿过一片花树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三层小楼,红砖黑瓦,四面都是支起的木窗,雕饰很精美。楼内灯火通明,但是颇为安静。十二个微微翘起的檐角处都挂着一串银铃随风作响,庄重之中又不失雅致。

“公子请。”众侍女弯腰行礼,停在楼下台阶旁不再向前。

小楼一二层都只有几名同样衣着的侍女站在门前楼梯旁等处,见怀琅进来后指引其上楼。

小楼整体虽然上窄下宽,但也是相对而言。顶层正对着楼梯口处是个小平台,上面长桌矮软椅一应俱全,下面两侧也各有一排桌椅,就像皇帝摆宴群臣的架势似的,整层也只有平台上坐着个人。

“嘿嘿,你终于来啦!”

原来最上面坐着那人竟是在废宅处驱虎伤人的美貌少女,兴高采烈地摆手。夏砂看见此人心中一凛,心道难道是少城主的侍妾吗?这可是得罪她了。

怀琅环顾四周,发现墙边阴影中还站着一人,看身形正是和自己交手的那叫柳叔的中年人。他皱了皱眉暗自运转符文低声说:“情形不对你就从右侧破窗而出。”夏砂点了点头,也暗中戒备。

“没想到你竟然来虎溪城啦,这可真巧了,哈哈。”那少女双手拍着桌子欢呼:“酒菜好了没,我的客人已经到啦!”

语音刚落,十几名侍女端着木盘上来,引着怀琅二人在下面长桌旁坐下,或斟酒或摆菜。

“你那只小狼呢?柳叔说它还很小呢,你是怎么养的呀?”少女从桌下抱出一只纯白色的小虎崽,放在膝前抚弄,又笑嘻嘻地说:“你吃呀。”

“主人不露面,我怎么好先动呢。”怀琅掏出根烟点着深吸了一口说。

“区区控火小术,也敢在这里炫耀?!”一道冷喝从楼梯处传来,三人先后走了上来。当先一人是个白袍青年,身形匀称个子颇高,面露不屑,看来正是他说的话。他身后是个体态雄壮异常但是面目显然还有些稚嫩的少年,最后一人是个身穿浅紫色衣裳的姑娘,虽然秀美但是脸上挂着冰霜似的,神情淡漠。

“这家伙是言阳,那个大块头叫石亭林,你可以叫他石头哈哈,这位是陈盈紫,你要是敢也可以学我叫盈子姐。”等三人分别坐在长桌旁后那少女言笑晏晏地说。

“你叫什么呢?”怀琅没有理会挑衅,吐出一口烟雾饶有兴趣地问少女。

“山君绯月就是我啦,叫我喵喵也可以的,”少女把身后兜帽戴上张开双手,头顶帽子上有一对小巧可爱的圆乎乎的布耳朵,配合她的动作还真像一只可爱的小花猫似的。“你怎么把小狼养那么那么大的呀。”说着伸展开双手使劲比划,奈何手臂不长,并不能显出到底有多大。

听到她自报姓名,怀琅和夏砂相视一眼都有些吃惊,心中均想:莫非这少女就是少城主吗?

“就凭你?能破了疾风甲?还伤到柳先生?”言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对台上的山君绯月说:“喵喵,我那不成材的堂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就和我说实话吧,我三叔气得都快发疯了。”

原来这人是那阴鸷少年的堂兄,怪不得看他面目之间有些熟悉。

“就是怀琅杀掉的呀,胸口都被扯开好大好大的洞呢!”山君绯月急忙辩解说:“一下子就刺穿了。”

看来龙窟虽然没有后世银行那些名目繁杂的投资理财套餐,但是泄漏顾客信息他娘的倒是学了个通,而且速度比银行还要快。怀琅当时没多想,留的是真名,没想到短短半天就到了山君绯月手中。

“你那堂弟也忒不争气,天天追在喵喵后面跑,要不就琢磨姑娘那点事儿,依我看死了也就死了,还少给你家招臭名声呢。”叫石亭林的壮硕少年吃了口菜转头又问:“盈子姐,他不是还纠缠过你呢吗?”

进楼以来一言不发的陈盈紫哼了一声没搭话。

“言阳,你不是不信怀琅能打破你家的风之护甲吗,他现在人就在这里,你可以问问他呀。”山君绯月挠着小虎崽的耳根,舒服的后者眯着眼睛直哼哼。

言阳豁然站起身来,一拂衣袖:“我堂弟虽然不是东西,倒也不能平白让人杀了,你要是个有胆量的,就出来过两招!”说完瞥了一眼夏砂哂然道:“喵喵,你这观月楼现下可真是什么货色都能进了。”话虽未说明,但是言中的鄙夷讥讽之意人尽皆知。

高盎斯人国破之后,有不少逃到仙树大陆的,虽然已近百年,但是仍然无法彻底融入。不少高盎斯族人因贫困交加与人为奴做娼,或者做一些最底层的营生。即便是很多原本贵女也不得不凭借异域姿色嫁作商人妾侍,所以向来为不少仙树人所嘲笑。

夏砂想若山君绯月真是虎溪少城主,那宴请之人肯定非富即贵大有权势,自己倒是没什么,这些年来也习惯了,却没有必要给怀琅招惹更多的麻烦。想到自己族群的处境,脸色又是显得有些发白。这时她听到身边吱呀声音,发现怀琅硬生生将手中的青铜酒爵捏扁,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表情显得十分可怖。

怀琅其实是个随意洒脱之人,他只在乎自己该在乎的东西,比如亲人,比如朋友。言阳出言挑衅本无所谓,他的堂弟确实被自己宰了,想报仇放马过来即可,但是他不能忍受朋友受到这种下作的侮辱,而且最近更是性情生变,怒火一点即爆,什么也不会顾忌。

他缓缓站起身,手里的酒爵已经攥成坚实的铜球,狰狞一笑,猛地将手中之物掷出。

言阳嗤笑一声:“装腔作势!”

铜球带着刺耳的噪音呼啸而出,因为速度过快在灯火的照耀下活像一团青黄色流星。

言阳虽然略微有些吃惊但是也不至于慌张失措,他右手拂动,一团劲风刮出,与铜球相撞发出一声金石相击的巨响。铜球被打偏然后镶嵌进一根原木柱上,场上众人感觉那根圆柱带动整个房间都有些嗡嗡震动。

既已出手怀琅就不会客气,嘶吼一声后将身前长桌踢飞,身形如闪电似的曲折冲向言阳,指尖上散发着袅袅黑气,随着其突进而向后飘扬不散,更显得诡异非常。

言阳举起双臂在胸前交错一击,随即两道气流将其层层裹起,挡在胸前凝神屏息准备以逸待劳。

“言阳!小心身后!”石亭林眼见好友大意,不由大急高吼。

什么身后?敌人就在眼前,身后除了空气还有什么?他不以为意,但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还是往后快速地瞄了一眼,这一眼看得肝胆俱裂。为什么有两个敌人?!这是幻术?该死的!一定是幻术!言阳不住告诉自己这是骗人的把戏,但是心中忍不住惊惧,不由得调转身体双臂交叉斩向身后。

风刃臂刀切过,如斩柳絮,或者说...空气?没等言阳再次转身,就感觉背后的疾风甲就像腐泥般被击破,随着嗤嗤的响声,他知道背部的衣物已经撕裂,随之而裂的,还有自己的皮肉。

怀琅原本就想利用影分身对其进行突袭,而且本尊确实也换到了对方的身后,但是随着石亭林的提醒他又瞬间换了回来。所以最后转身的言阳依旧把自己的后背大咧咧地亮给了自己,此时不撕,更待何时?

言阳看起来傲气十足,确实也有几分本钱,至少这所谓的风甲坚固程度就远超其堂弟。要知道当时怀琅击杀后者的时候,仅凭五指就能撕得他护甲嗤嗤作响,最后施展千鸟只不过是为了节省时间。这次指间可是融合了新刻印的符文原力,却没能毕其功于一役,只不过是重创了对手而已。

“阁下好手段,好心计!”言阳转过身咬着牙说。他不是什么蠢人,虽然不知道怀琅用的是什么招数,但是心念一转就明白着了人家的道了,石亭林提醒与否自己背后都免不了这一爪。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风甲竟然抵不住其一爪之威,如果是成名的前辈辈那刻印繁多,符文原力深厚自然可以理解,但是怀琅无论怎么看也只是个岁数和自己相当的年轻人。

他后背五道指痕虽然因为风甲的抵挡没有伤及骨骼,但是对方指尖的黑气十分诡异,竟然渗在伤口处不散,不仅带来彻骨的疼痛还慢慢凝滞着自己符文原力的运行。

站在阴影中的柳叔心中更是惊诧,暗道如果当天怀琅抓破自己手腕时也附带了这等黑烟,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避开筋脉了,不由有些后怕。随即疑惑不解,北境何时出现了这等恐怖的年轻高手?他开始运转符文,随时准备出手。

怀琅缓缓垂下双手,十指微张,上面竟然都开始散出那令人惊惧的黑气,脸上依旧是残忍狰狞的笑意,但是此时旁人看来再不敢说他是装腔作势了。

“言阳,这下子你可知道他的厉害了吧,嘿嘿。”山君绯月把小虎崽顶在头上笑嘻嘻地说。

石亭林向前一步,右手虚拢,一道土黄色光芒在掌心聚集,随着光芒愈盛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转眼间一把巨大的石斧握在他手中。

陈盈紫倒是自斟自饮,自得其乐,仿佛没看到眼前一触即发的形势,脸上依旧淡漠,只是略微染上一丝醉红,更显得娇美动人。

“石头,你别插手!”言阳强忍着背后的剧痛咬牙重复:“今天谁也别插手!”

石亭林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向来高傲,不仅因为出身名门,其本身就是虎溪城年轻一代中可数的高手。更何况今日场上还有他苦恋已久的女子,他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自己虽然担心,但是不得不重重叹了口气暂且退下。但是他打定主意,如果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怪人下死手,哪怕得罪了朋友也得要出手相助了。

言阳运转符文原力想要驱除背后的黑气,却疼得他眼前一黑,只得放弃。如此的话原力运转必定受阻,即便施展术法威力也会降低,但是此时箭在弦上,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他双手挥舞,一道闪着淡青色光芒的虚空大门缓缓开始在身前生成,他孤注一掷将剩余原力注入,想要依靠这“怒风之门”解决眼前这难缠的对手。

怀琅感觉周边空气剧烈波动,一股股符文原力开始聚集,他此时虽然怒极,但是还没有失去神志,知道对方正在施放什么强大威力的技能。

在死亡骑士面前读条?年轻人,你知道什么叫我们压迫众生吗?

死亡之握骤然卷出,像条锁链似的死死缠住言阳,然后随着怀琅的动作将其猛地提起又狠狠掷在地上,轰然一声巨响,直把他摔得口吐鲜血。

这还没完,锁链竟然没有消失,又风一样将他提向怀琅身边,他大狞笑着左手黑气大作,眼看就要一爪将言阳抓死。

先前他就感觉自己纹刻的这些技能随着使用愈发频繁对其的掌控也越强,这大概是另一种进化吧。烧尽因为自己平日里升火使用次数最多现在和雷切性质竟然差不多了,与其说是点燃目标的技能,不如说是控制火焰的技能。不仅操纵火焰的攻击方式,还能控制其大小甚至形态。死亡之握用的次数少一些,但是也变成了实际意义上的“死亡锁链”,持续时间变长,控制起来更加灵活。

正在黑气弥漫的五爪欲将猎物撕裂之时,一道银白色的闪光射来,不仅击碎了死亡锁链使言阳脱离,还带着一股透骨的寒气射向怀琅。

他随意挥了挥手,一团编织成网状的暗红火焰挡在自己身前,一层层裹住了这道攻击,一时间身边雾气四起,嘶嘶的蒸发声不断作响。

白雾之中,隐隐能看到两只猩红色的眼眸闪着嗜血的光望向那个仍旧默默饮酒的女子。野兽进食之时被招惹激怒的话,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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