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只要你能清醒过来——无论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低低呛咳了一声,他又咳出了口鲜血。
没有了真力保护的他,早已无法抑制住体内的内伤,只能任由它们恶化,然后,一点一滴地侵蚀自己的生命。
“你该让我怎么做?风师兄,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她站了起来,悲伤地摇着头,后退。
“我无法看清你,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我该为爹报仇啊!但我——但我始终无法狠心杀你——”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转身冲了出去。
就容许她逃避一回吧!
她已经无法理清,自己心中对他,是爱?还是恨?
崖边,寒风似刀,冷彻心肺。
她迎着风,站在崖边,目光迷蒙,如梦似幻。紫色的衣袂在风中激扬,飘然出尘。
寂静的崖下,是一片不见底的幽深。
她默然看着,仿佛痴了,连一颗心也容入了崖底那片幽沉的黑暗里。
不知那里会是什么样一个世界?
但至少,不会有爱,也不会有恨!
她不想让仇恨将自己变得丑陋,然而,她也已经无法再爱了,不是吗?
曾经那份深沉的感情,如今也只能深埋,埋进心底那看不见的角落里,埋进黑暗里——
跟随着她的人,一起埋进黑暗里!
决然一笑,她又向崖边逼近了一步。
冷风,吹起她飞扬的衣袂,仿佛羽化的仙子,似欲乘风而去。
“雨幽——”
身后急追的身影,似直觉到什么,近乎疯狂地直扑了过去——
然而,只看到她回头时,那凄迷的微笑。
“风师兄,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眼前,那道紫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迎风一跃,轻飘飘地,从崖上坠了下去。
“不要——”他的手来不及抓住她,只从她手臂上撕下了一片淡紫色的衣袖。
他悲哀地看着崖底,看着风中那一裘紫色的衣裾,一点一滴地消失在他的眼前,直至化为黑点,没入崖底——
在那一刻整个人似乎都被掏空了,甚至已无法思考。
又一阵冷风掠过,吹走了他手中所握的那片衣袖,他已无力再抓住些什么,只能任由它轻飘飘地,跟随着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在这个天地之间!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哈哈哈——难道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陡然间,他仰天狂笑了起来。
那样绝望而苍凉的笑声,似要穿透九重苍天。
原来上苍并不公平。
在让他失去的同时,却要让他失去得更多。
他风如尘什么也不是。
只是一个——被上苍所遗弃的人。
在那个黑色而冰冷的梦里,他又看见了雨幽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看见她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山崖,一脸决然。
那就像把利刀直刺进他的心底,顿时,一口腥甜再度涌上喉间,他睁开了眼,侧身呕出了一口鲜血。
“楼主——”
一声熟悉而焦急的呼唤将他拉回了现实中,他缓缓抬起头,便看见了石剑宇那张焦虑的脸。
顿时,所有的思绪都清明起来。
他蓦然想起自己倒下去的那一刻,剑宇眼中的杀意。
“她在哪里?”轻轻拭去额际的冷汗,他困难地开口,体内的气血依然在翻腾,但他却无法让自己安心地躺在床上。
心底深处不断地涌上一种强烈的不安与恐惧,那种感觉就如五年前一样。
低声咳嗽着,他挣扎着翻身下床,但胸口的疼痛却越发剧烈,几乎让他窒息。
“楼主,到这个时候你还一心惦记着她?”石剑宇上前扶住强自硬撑的男子,眼底却燃烧着一丝愤怒,“若不是因为她突然为陈照挡刀,你也不会因强收回招式而再次被雪痕刀上的怨气反噬。”
“她在哪里?”楚梦非轻轻推开石剑宇的扶持,低声重复了一句,但淡漠的眼中却有透露出一丝不容抗拒的严厉。
“我将她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放心。”回答他的并不是石剑宇,而是刚刚推门而入的李春秋。
“带我去见她。”楚梦非垂下眼帘,又掩唇低声咳嗽着,苍白的脸上却透出了一丝疲惫。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走动。”李春秋轻叹,缓步走近他,“现在你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躺回床上休息。”伸出手,就欲将他扶回床上,却被无情地挥开。
“我只想见她。”楚梦非勉强撑起身子,却接连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忙单手支撑住桌沿不住地喘息。
李春秋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被雪痕刀上的怨气一再反噬,现在经脉皆乱,五脏皆伤。若不是月姑娘的凝冰玉护着,你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就算你不为自己设想,也该为月姑娘想想。她为了你只身一人独闯寒月宫,以身犯险。你此刻若还不爱惜自己,又如何对得起她?”
楚梦非凄凉一笑,微闭上了眼,低声自语道:“我这一生早已注定了要欠很多人的债。”
“楼主——”石剑宇闻言心头一堵,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剑宇,你现在马上带领风雨堂的弟子火速赶往寒月宫,将思月带回来。”楚梦非忽然睁开了眼,眼底的悲凉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不见底的幽深。
“无论有没有拿到银龙草,你都要将她平安带回来。”
石剑宇怔了怔,继而垂下眼帘,一字字道:“我不会去。”
楚梦非神色一冷,厉声道:“石剑宇,你竟敢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