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
天际,日轮初生。
太阳刚刚升起,还没有正午之时那么耀眼。现在,它只是舒缓而温柔地释放着万缕光辉。
东方,云霞肆意舒展着。
柔和的阳光照下来,就如同尘世间最高妙的画笔一般,对云霞稍加渲染,便显得十分自然美丽。
这抹灿烂唤醒了蛰伏了一夜的人们。他们随日出而耕作。太阳的升起,象征着一天劳作的开始。
没有闹市的喧嚣,没有富豪的逼迫,也没有什么对利益的贪婪。
在清新的空气中,人们拿起锄头铁锹,来到山间田野,进行着耕种与收获。
只有纯粹的简朴真实,不加丝毫修饰。
……
山间,竹林。
淡淡的薄雾弥漫开来,在每一株墨竹之间。
竹枝上,挂着大颗大颗夜里凝结成的露珠。
翠路的竹竿表面,覆盖着一层白霜般的水雾。
整片竹林,显得清幽而纯净。
……
杨祺驾着一匹快马,手执一条长枪。疾驰过这片竹林。
“扑扑扑——”他所过之处,竹上栖鸟尽皆惊起。在空中发出一声声嘹亮清脆的鸟吟。
杨祺眉宇微皱。他并不想打扰这些鸟禽们的休息。
倒也不是因为他厌恶鸟儿们的叫声。相反,他挺喜欢听这些飞鸟婉转高歌。
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善良仁德吧。
……
他的马,是人皇御赐,赤兔宝马。
他奔驰得很快。
……
杨祺一骑绝尘而去,很快穿越过了那片竹林。
竹子清新淡香的味道慢慢消散了。迎面扑来的,是浑厚浓郁的泥土的气息。
他来到了一片莽莽苍原。
赤兔马灵活矫健的身影在草海中涌动。
枯黄的干草,将赤兔宝马如火焰一般的飘逸衬托得淋漓尽致。
杨祺英俊高冷的面孔,仍毫无变化。犹如古井无波。
不过,神色中,隐约透露出了几分焦急。
冷淡与焦急,两种截然不同本应矛盾的神色,在他脸上却显得自然了。
他才十六岁。
……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眼眸闪烁着,瞥了瞥一旁。
那里,一群草原狼正在追赶他。约莫有二三十匹。
为头的几头大公狼肌肉饱满,身体壮实。贪婪的眼睛里显现出了志在必得的坚定。
狼群后方,甚至还有几匹爪牙稚嫩的幼狼,也加入了捕猎队伍,跃跃欲试。
对自己很是轻蔑啊。杨祺冷笑着,慢慢握紧了手中银枪。行进步伐依旧。
赤兔马却逐渐放慢了速度。它牙口六岁,跟了主人杨祺已经有三年了。
主人的心思,它自然还是知道一点的。
杨祺感知到了坐骑的变化。他笑了笑,轻轻拍着赤兔马的后颈,慢慢抚摸着它。
得到了主人的允许赞同后,赤兔马干脆完全放慢了速度。
一人一马,悠闲得就如同平时散步。
那群草原狼见猎物速度不增反减,一个个奋勇直追。不过,在暗中悄悄改变了阵型。
杨祺已经做好准备厮杀。他再一次瞥了瞥自己右方,却略有点惊异:
那么多的二三十匹狼,右边怎么只有十几匹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左边,原来,左边与右边相似,也有十来匹。
后方也传来狼的沉闷的低吼。从声音可以听出,后面还有四五匹狼。
包抄战术。杨祺知道,自己被包围了。
草原狼的凶狠、狡诈;以及那种坚韧不拔,甚至可以说是顽固的捕猎精神;还有团队之间如天衣般无缝的配合,高超的捕猎战术,使得它们成为草原上所向披靡的叱咤狼王。
羚羊,马驹,大鹿。还有雪山上健壮的牛,森林里强悍的熊。哪怕是斑斓猛虎,凶恶花豹,只要是狼所全力追捕的,几乎没有什么动物能够从它爪牙下逃脱。
可惜,它们遇上的是杨祺。一个传奇般的人物。
他原本挺欣赏狼的。如果狼没有想要吃他的心思的话。
“呼噜噜……”左右两边,带头的几匹大公狼狭长的狼嘴中喷出血腥的浊气。
这是即将发动猛攻的预兆。
对其它动物和人而言,这种预兆,无异于死亡的宣判。
不过,对杨祺不适用。
杨祺并不想开杀戒。他卸下了枪锋,准备只用一条枪杆迎敌。
……
一匹身体健壮的大公狼陡然发动攻击。两条强健有力的狼腿一蹬地,尖锐的狼牙直逼杨祺的喉管。
想既把我扑倒又咬断我的喉咙吗?你一样都做不到。杨祺冷笑着,没有忙着用枪杆打去,却来了个镫里藏身。
那只大公狼明显反应不迭。它没想到,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慌张。
杨祺看见了它眼中的一丝迷茫。嘴角划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枪杆一竖,猛地朝狼脑袋打了一棍。
那大公狼“呜呜”哀嚎一声,在地上滚了三四圈。
杨祺的那一棍子力道适中,既把它打了个透心凉,又没有造成过大的伤害。
要知道,狼的脑袋最是坚硬。
那一铁棍,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
不过,这一棍子显然没能够威慑到凶残坚韧的狼群。
“吼——”两匹大公狼分别从左右两边分扑了上来。后方,一匹很是强壮的公狼准备着,随时要跳上来完成这最后的致命一击。
杨祺早就回到了马鞍上。见左右两只狼夹攻,略微一目测,发现右边那只更近。
更近一点,准确的说。
若要再准确地说,这一点,其实只是几寸距离罢了。
不过对杨祺而言,已经足够了。
手上铁棍骤然发动。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杨祺用那棍子尖端触及到了右边大公狼的腹部。随即,他用力一推,将那只大公狼耸出两三米远。
与此同时,左边那匹大公狼也接近了攻击范围。杨祺用腋下夹住枪杆,单手用棍,棍锋一转,精准无误的抵住了那匹大公狼的喉咙,同样用力一搠。这一下,那匹狼在空中足足飞出了一丈距离,才呜咽着滚到地上。
杨祺的速度极快。那两匹大公狼几乎是在同时摔到草地上。
面对自己这近乎完美的表现,他并没有明显的神色波动。还是英俊刚毅的脸庞,还是冷酷平淡的表情。
但狼群已经开始逐渐溃散了。杨祺后面的那匹很强壮的大公狼,也下意识地谨慎地退了两步。
这匹大公狼一退步,狼群顿时如一盘散沙。甚至有几头年幼的小狼,呜咽着躲到了临近大狼的腹下。
几只爪牙老辣的元老级大公狼,也被杨祺这快速而精准无比的攻击威慑到了。它们久经风霜的狼脸上露出一丝恐惧。
也只有狼王的谨慎退后,才能够使整个狼群都被这种害怕所感染。
那么,看来,这匹极其强壮的大公狼就是狼王了。
不让强悍的狼群首领彻底服气,是不能深服狼心的。
要让它彻底服气,打败它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但是,却不一定是最有效的办法。
应该反其道而逆行之,用仁德去感化它。化敌为友。
大不了做个人情吧。杨祺想着。
看它们铤而走险,甚至来攻击自己,应该也有好几天没沾过荤腥了。
自己的干粮袋里,还剩下不少牛肉和一只鸡。足够这群狼打个牙祭了。
杨祺打定了主意。
……
狼王金黄的眼睛紧盯着杨祺,在担心着。
它担心的,不是这次狩猎能否成功了。
而是,这次自己以及自己的同胞,是否会被眼前这个强大的青年狩猎!
它的智商并不低,相反,聪明的它很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青年没有杀意。
不然,那几只打先锋的公狼早已死在尖锐的枪锋之下。
但它仍然不放心。人类是很擅长伪装的。
在这方面,它很有经验。
它准备对峙,并且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甚至拼命的准备!
……
杨祺笑笑,脸上的冰冷消融了一些。他往带环里安放好了枪,随身带上那只枪锋,以免发生不测。
狼王见状,又隐隐退了一步。
杨祺缓缓拍着赤兔马的后颈,示意让它放心。
赤兔马转身,看了看狼群。半晌,确认了狼群里面,并没有能够威胁主人的强大存在后,它才乖乖慢慢躺下。
随后,杨祺从自己的干粮包袱里掏出了五六块赤红色的精牛肉,还提了一只生鸡。
那诱人的肉的味道让几头眼睛已经快发绿的公狼,更是馋的眼冒金星。
杨祺带着这些食物,下了马。将一大块牛肉抛进了狼群里。
立即有好几匹幼狼冲上来,他一口你一口撕扯了分吃。
狼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制止。心里迅速地盘算着得失。
不过,很快它就释然了。
万一,牛肉里面有毒,损失的不过是几条小狼的性命。
如果是眼前这个青年真心要救自己的狼群,那么又能少挨一天饿了。
要知道,这群狼已经找了整整一个早晨,才发现了杨祺这么一个猎物。
那几只小狼“啊呜啊呜”的吃完,满意地舔了舔狭长的嘴吻。
那块牛肉很大,足有小半个面盆那么大。
根据人们的味蕾的需要,上面还撒了咸香的盐巴。
毒么,自然是没有的。
看着那几只小狼满意而毫无不适的神情,狼王算是放下了大半颗心。
不等狼群其他成员们表示饥渴和眼馋,杨祺接连抛掷出了第二块、第三块……
狼群中,每一个成员都按照等级划分,很有秩序地出群进食。
等到大块的牛肉分发完了,杨祺又拿出那只生鸡,单独撕了大半只给狼王。
狼王不愧是狼王,丝毫不失首领的风范。它没有立即贪婪地接过那半只鸡。
它慢慢而小心地走到离杨祺仅有半米的地方,嗅了嗅杨祺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夹杂着战场沙尘、鲜血,还夹杂着一点泥土清香的青年的气息。
狼王努力地想要表现出感恩的表情。可惜泡在厮杀罐子里久了,很难表达感情了。
杨祺没有多么介意。他放下那半只鸡,便默默离开了。
“呜呜呜……”狼王从后面追赶上来。
杨祺转身。
狼王伸出左爪,放进嘴里用力地咬破,滴出来了几滴殷红的狼血。金黄而清澈的狼眼看着杨祺。
里面没有夹杂着什么狼的嗜血和凶狠,只有纯粹的满腔感激之情。
杨祺很快会意了。他慢慢蹲下,也伸出左手,平摊开来。接住了狼王的血液。
说来挺奇怪,那点狼血在杨祺手里瞬间消失了。狼王耸动着鼻子,确认已经打好了自己独特的标记后,衔着半只鸡走开了。
这狼王,还挺善良的。杨祺笑笑,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感激,默默接受了就行。日后,它还能报答一点什么呢?杨祺站起身,恢复了以往的冷峻表情,收拾了一下,上马准备继续进发。
他不知道,狼王对他的人生道路,会有多么大的影响。
……
狼王一声长嗥,带着狼群小跑着离开了。
最后时刻,它回头看了杨祺一眼。
杨祺迎着朝阳,留给它了一个深邃而神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