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哥吭哧吭哧地刷着鞋说:“你净哄我,就算有了夫人,你又哪舍得不使唤我,再说,打小也惯了嘛。”
凌哥面貌生得极美,一口纯正的京片子带着点骄横的意味。这话传到外面侍卫的耳朵里,可是不得了,他再美也是个男人,云在天统领绿林七十二道,声震天下,怎么能学那些达官贵人养娈童蓄小厮,急急忙忙地找了武林盟的前辈来商量。
要说起来都是好心,大家也知道云在天确实该找个老婆了,可一时半会儿,又要到哪里去找个合适的人选?
云在天偶尔从议事大厅门前走过,就听到里面吵成一锅开水似的。
玉面金童贺兰玉说:“我妹妹才貌双全,文武出众,怎么就当不得盟主夫人?”
小达摩杨凡冷冷笑着说:“就你那个妹妹,武林盟中上下两千人,她睡过八百,却让盟主捡这种破鞋穿吗?”
贺兰山像是大怒,一时没了声音,只听到屋里碰碰的过招声,然而边上却仍在吵闹不休,一个说:“我侄女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她从小就想嫁大侠,夜夜开了窗户守着,要能嫁给盟主,一定会举案齐眉,如敬天神一般哪!”
一个说:“我女儿美貌如花,保管盟主看上一眼就丢了三魂六魄。”
又一人说:“我大姨家的小姑的妹妹的表姐夫的三姨太的外甥女,那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材,一定要让盟主过过目才是。”
云在天听得头昏目眩,心想找老婆这种事,原来靠大家也是不行的。
这世上有谁可以相信呢?大概也只有自己了。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书房里,静坐了一会儿,眼前一会儿是贺兰山妖冶淫荡的妹妹,一会儿又是五虎断门刀燕左家的那个神经病侄女,额头上不知不觉就冒出了一头冷汗。
第二天清晨,凌哥进屋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精美的信纸。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对不起大家,我走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找老婆也是一样的道理。
凌哥拿着信哼了一声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说的倒是好听,你又什么时候自己做过了。
云在天虽然武功盖世惊才绝艳,但自小也没经历过什么波折。云映月和云之南一接到消息,顿时就慌了手脚。一番斟酌之后,沐阳侯府与武林盟联手签下了自建盟一百二十一年以来的第四道追缉令。
据深悉其中掌故的人说,追缉令一出,天下群雄为之俯首。因事关重大,一百二十一年来只签过三次。第一次是因九十四年前蹂躏良家女子无数的采花大盗。第二次是六十年前
的杀人毁尸狂魔。第三次就近年来时常出没的江洋大盗鸡犬不留,此人轻功绝妙,行踪诡异到了极点,却最终还是敌不过众人耳目,被绳之于法。
云在天何德何能,竟可以与这些大人物相提并论,在日后的武林盟志上,也算是一道异景了吧。
正在江湖上为武林盟主出走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秦淮河畔的一家酒楼里来了一位年轻客人。这人穿了一件月白色苏缎长衫,面貌清俊绝俗,凤眼流光,玉齿珠唇,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不觉心头微微一颤。
他也像是个不爱热闹的人,找了角落处的一张小桌子坐下了。点了几样小菜,和着茶水,慢酌慢饮。
酒店算是较为入流的,在座客人们全都衣饰光鲜,却不知为什么,只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安静温和的年轻人。他好像对此也没什么觉察,低着头,一味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店堂里难得地安静了一会儿,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哗然一声巨响,一人穿窗而入,在地上滚了几遭之后,爬起来正想跑,身后一声轻斥,一只玉白的手在窗棱上一搭,就见一人站到了桌面上。
人们正被这架式吓得心头砰砰直跳,再抬眼看过去,那站在桌上的竟是个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女,腰束朱红色宝带,一头长及腰间的黑发也以红色缎带高高束起,越发衬得一张脸透明似白,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眼似秋夜里的寒灯一盏,眸光往哪个身上一扫,哪个就是一阵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