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见过了大秦大王,李过、高一功才感觉这大王虽然年纪轻轻,但性情稳重成熟,说话直率,并不是传言中那么威严可怕。何况对待二人真诚率直,又礼遇有加,两人对易铭就又多了一份信赖。虽然举行的这种欢迎仪式古怪奇特,搞得两人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不过李过、高一功还是体会到了易铭及大秦上下的真挚感情,二人有点受宠若惊。
进了城,接受遵义百姓沿街夹道欢迎,这两人又有别样的感觉。欢迎的人群高呼口号,站在道路两旁,秩序井然。同时精神面貌乐观向上,军民之间犹如一体,人人都可以体会得到大秦得到了各阶层的衷心拥护。
二人见城内建筑充分体现了规划控制和设计,所以布局合理、整齐有序、功能完善,又给人以舒适、协调、亲切、整洁的感觉,两人看罢,更加佩服不已。
到了内城,在高大宽敞的政务院大厅,宾主各归其位,易铭高高坐于中间主位,大秦各级军政大员分列于左右。
易铭让李过、高一功坐在自己右首位子上,见两人均接受了这种安排,心里有了底,这表明他们默认这种地位的不均等,甘于降低了身份。而这,也是李千秋执意作出的安排,他说如果二人默认这种安排,大秦就有最终招降二人的可能。
席间,首先由李千秋作欢迎辞。李千秋的讲话稿是他亲自起草的,洋洋洒洒数千言,且文辞华丽、情真意切,李过、高一功甚为感动,再三言谢。
由于欢迎宴会也在此举行,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过兴致来了,就要求发言。
他用浓重的陕西口音说:“大王,先前在先皇(李自成)军中,虽然认识大王,但素无深交,今日如此盛情相待,在下深感荣幸。我与一功万分感激大王这回出兵相助,救我等于危难,打退了来犯清军。”说罢,就又长揖一礼,高一功也站起来,向易铭示以敬意。
李过接着说道:“先皇听信谗言,错杀了李岩将军,我等也痛惜万分。在此,补之愿为先皇的不智深表歉意。作为先皇之侄,补之恳请大王捐弃前嫌。如大王答应在下请求,我与一功商量过了,愿意同仇敌忾、共御暴清,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李侔亲身经历了当年之事,如若不是李千秋告诫,巧做安排,自己也早已成为刀下之鬼。这下听见李过如此提及当年之事,虽然感觉此事与李过、高一功无关,但李过、高一功毕竟是李自成重要臂膀,现在所辖军队,也是大顺一脉相承的余孽,李自成虽然已死,杀兄之仇却不知如何得报。
所以李侔鼻子里响亮地“哼”了一声,对李过、高一功二人怒目相向。
易铭看了看李侔,心想:祖宗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坏了大事。
对于李岩的死,虽然易铭觉得可惜,但不论怎样,这李岩是祖宗十八代才论得上的亲戚,关系老远老远的了。
易铭深怕李侔说出些不利于团结的话来,于是不假思索,赶紧说道:“将军,在下虽痛失兄长,然而时过境迁,在下再怎么悲伤,也于事无补。何况这是大顺皇帝听信牛金星谗言,一时莫辨,以致错杀。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是牛金星公报私仇、残害忠良,不关你们什么事。”
见易铭各账各清、泾渭分明,并不计较在他李过、高一功头上,二人心存感激,竟有些惊喜和意外。
哪知李侔不依不饶,说道:“大王,怎么不关他俩的事?他们一个是李自成侄子,一个是李自成小舅子,与此事断难脱得了干系。”
李侔说话间直呼李自成名字,高一功火了,站起身,厉声喝道:“李侔,你可要对先皇放尊重些。想当年,你也是先皇麾下的将军,一日为臣,当终身感念先皇恩遇,先皇名讳,岂是你能直言相称的。”
李侔听罢,不由得也站起来,喝道:“你……。”
高一功丝毫不让,说道:“我怎样?难道此言有假?”
李侔已然怒不可遏,但他无言以对,转而向易铭说道:“大王,兄长一家死于刀剑之下,如今尸骨未寒。大王如若顾念兄弟之情,就把这二人交与为兄,千刀万剐,报仇雪恨,以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那李过也面向易铭,正气凛然地说道:“大王,在下和一功非贪生怕死之人,大王要我俩性命,只管来取,我李过要是皱皱眉头,就不算英雄好汉。”
高一功和厅内众人,听得李过慷慨激昂、浩然正气的气概,都异口同声喝道:“好!”
易铭也是暗暗喝彩,他早已深深喜欢这两人,决心得之不可,所以怎么会有杀他们的想法。只是眼前李侔不顾大局、不识大体、囿于一己之私仇,其表现让他失望。
但易铭仔细回想,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如若处理失当,肯定后果严重,所以易铭犹豫着,竟一时没有主意。
李过、高一功就在大厅之内当着大秦文武百官的面,与李侔越吵声音越大,双方均情绪激动,一时剑拔弩张。要不是有众人分别劝着,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易铭见大厅之内,众文武百官,劝架的多,搀和的少,整个过程附和李侔的人,只有那么两三个而已,且都是无关紧要的角色。
易铭看看李千秋、赵龙甲等几个大佬,见他们自坐着,气定神闲地一言不发,其意思就等易铭表态。
易铭心里就有了底气,他装作咳嗽了一声。
堂上众人,见大王即将表态,就无一人再作喧哗,李侔及李过、高一功也停止争吵,先前站起身子看热闹的又都坐了下去。一会儿,人人各安其位,大厅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那李过、高一功及李侔,均自回到座位坐下。
易铭待众人安静下来,却将身子转向李侔,问道:“兄长,小弟有句话想问问兄长,不知可否?”
那李侔见易铭大秦殿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称他作兄长,如何担当得起?这古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规矩大如天,不能乱的,所以李侔惊恐答道:“大王,卑职不敢,请大王示下。”
易铭就问道:“兄长,这国与家相比,哪个重?”
李侔不知易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答道:“大王,当然是国为重。”
易铭虽然只问李侔,却又转身面向众人,大声问道:“那国恨与家仇,又是哪个为重?”
李侔终于有点懂了,就答道:“禀大王,如非得分出个轻重,自然是国恨为重。”
易铭点点头,对众人说道:“自清军入关,迄今已五六年,中华大地大半沦陷,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无数黎民百姓无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反观我华夏斯民,百倍于满人,却不能团结一致,共御满清。大顺、大明、大西政权,各自为政,互相倾轧、勾心斗角、互不统属,又不顾大义、不识大体、不知大节,纷争私斗,难道这是天下黎民百姓希望看到的吗?”
易铭讲到这里,见大厅之上,众人听得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有不少人都面有愧色,其中更以李侔为甚。
易铭都被自己刚才大义凛然的话感动了,于是他又动容说道:“大顺皇帝一时糊涂,自绝肱骨,致使部众心寒,离心离德,自此不愿死命抗敌,所以才一败再败。今日我大秦绝不步其后尘。如今形势,中兴汉统才是大义所在。所以本王以为:杀兄之仇不是不报,而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找错了对象,冤枉了忠良。我兄长之死,与李过将军、高一功将军无关,今后任何人不得在这件事情上和两位将军过不去,也不得和大顺过不去,如有违反,必将严惩,你等知道了吗?”
众文武均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