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前锋到了永定门,那城墙大门紧闭,见来了一彪人马,问明缘由,却依旧不开门,待周文秀、杨明义及大队人马赶到,里头出来几个官员传了易铭旨意,要周文秀等就在城外驻扎。
这时城内百姓,均知道了宫内变故,大秦圣祖文皇帝又回来重掌了朝政,吴琦玉、李侔、范旷等均于朝堂之上被全部擒获。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自发的行为,北京城内一时间鞭炮声、锣鼓号角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原来在周文秀、杨明义集合队伍,杀了葛士仁的同时,趁吴琦玉在乾清宫召集群臣商议国事,易铭与韩知礼、赵元成、苏飞虎,带着数千将士,聚集于承安门前。那里头接应的,早就占据了五阙券门,易铭自中间券门,走了进去。
见皇上驾到,里头禁军、太监等,早就跪迎圣驾、山呼万岁。大军一刻不停,过了端门午门,抢过内金水桥,太和门处又杀了几个挡路的,就又占了三大殿。不一会,就到了乾清宫前。照样未遇抵抗,这荷枪实弹的军队,就迅速攻进乾清宫。
这吴琦玉怀抱其子,正坐在珠帘之后垂帘听政,大殿之内,却没有李侔,原来太上皇对于朝政素无兴趣,他此刻还赖在床上,犹自酣睡呢!
吴琦玉及大殿上百文武官员,正开始讨论用兵事宜,不料外头急匆匆来人禀报,说有叛军数千,已杀进外朝,正赶往内廷,三大殿等,恐怕失守。
听得消息,众皆哗然,早有大臣,竭力催促琦玉,要求尽快散朝,移驾赶往神武门避祸。
朝臣之中,有秦任、卫好才、蒋赤信等!立即站出来安抚群臣,秦任大声对众人道:“各位,不是什么叛军,是皇上回来了,我等应当就在此地跪迎皇上,决不能乱跑乱动,否则立斩不饶。”
吴琦玉呆坐原处,内心惊恐,头脑昏昏沉沉没有主意,见秦任站出来说话,心里以为秦任造反。
但当听他说皇上回来,不知所云,随后质问道:“皇上?哪个皇上?皇上不就在这里吗?”
熟料秦任哼哼冷笑,又说道:“吴琦玉,老夫说的皇上,自然不是你手里那襁褓婴儿,老夫说的是圣祖文皇帝陛下……。”
吴琦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易铭失踪后,虽然一度担心过易铭或许会回来的情况发生,所以开始时她只是站在后面,任由吴能奇、钱虎乙等跳出来向赵龙甲、朱信发难。如此日久,见易铭等始终没有消息,她这才确信易铭几个,或许真是叫赵龙甲等给害死了。所以她这才站出来,强加给赵龙甲弥天大罪,诛灭了赵龙甲全家,后来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直将怡晴及幻生一并害死,又立了自己孩子当了皇上……。
所以她听秦任说易铭回来,不觉脸都白了,只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大殿群臣,经秦任等这么一说,虽然感到惊讶,却还是听了他几个的话,一个也不敢跑,就连范旷,都就地跪下了。
正当此时,外面军队早一路杀进来,不一会大殿之内就涌进上百人,人群散开,就闪出了易铭。
吴琦玉及乾清宫内众臣,这下不得不信了,因皇帝虽然失踪数年,然而身材相貌,丝毫未变,目光炯炯,还是那么有神。
易铭见吴琦玉还在珠帘后面傻坐,怀中孩子哭闹也不管,易铭就对她说道:“吴琦玉,你还敢坐在上面,还要我上来请你吗?”
吴琦玉这才清醒过来,看见朝堂之内,文武百官,均跪于易铭面前,连头也不敢抬。而自己那些亲信,比如钱谦益、王夫之、范旷等,一个也不敢站出来。她犹自失望之极,感觉大势已去。正在此时,李侔亦被亦被押了出来,见着易铭,魂飞魄散一般,不自觉地跪下请罪。
吴琦玉见李侔如此不争气,原本想指望靠他站出来力挽狂澜、最后一搏的想法,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吴琦玉无计可施,这下也顾不得孩子,只见她连滚带爬,匍伏于地,大喊饶命。有左右军士,在秦任示意下,走上前去,作势欲绳索捆之。
易铭摇头,只叫押下去,随后坐上龙椅,接受百官跪拜,就于乾清宫内,处理要务。
他下旨将琦玉和李侔一大家子,关押在其原来潜邸,而范旷及王夫之、钱谦益等,均立即锁拿,关押在刑部大牢,又令即刻起放出朱信。
对于吴琦玉主政时造成的冤假错案,吩咐秦任、顾炎武、韩知礼等,组成工作组,对所有案件重新审理、全面纠错、查明事实、改判追责。
易铭又紧急安排秦任、蒋赤信、卫好才、顾炎武、韩知礼,组成临时内阁,协同易铭处理朝政。
鉴于朝中大变,文武官员,均人心惶惶,京城一地,恐变而生乱,易铭又正式任命周文秀为京畿近卫军都督,苏飞虎、奚大才为其副,赵元成官复原职,韩知礼、杨明义,一个位及阁僚,一个统领禁军。对于其他百官,仍居原职,不作裁撤变动。
易铭还明确,对于琦玉乱党,要本着首恶必惩、胁从不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宽仁处置。决不能趁机大兴冤狱、牵连无辜,于易铭仁政有损。更要谨防有人栽赃陷害、落井下石,于易铭声望无益。
对于郑成功、云中飞、杨承藩、李过,易铭即刻明确,以上公卿,为大秦一体良臣,要隆恩安抚、大加表彰,及时通报大秦变故,告知其易铭御驾归来的好消息,使其停止军事行动,等候朝廷旨意,再作动作。
而对于朝鲜李淏,除了电报告知停止敌对行动,另择使臣带易铭密信前往,宣慰安抚,不得拖延。
而吴能奇、钱虎乙,则宣布应接到命令,立即去职,押解回京。所任职务由陈步明、褚正烈分别代替,如若不从,则命令前方各部,予以锁拿。
对于吴三桂,易铭亦宽宏大量、仁义相待,只要吴三桂退回四川、去除帝号、上表臣服大秦,他就还是大秦之臣,还可以为四川之长,还能称周兴侯。
以上安排,众臣满意,对易铭胸襟,莫不佩服,所以感恩戴德,又跪了山呼万岁,这才算完。
易铭安排完毕,下朝已是中午,他进了午膳,带着杨明义到了养心殿,那里是他先前居住的地方,才进去,想起怡晴,于是又往怡晴住处长乐宫赶去,到了长乐宫,但见里面住着些宫女,怡晴旧物,均踪影全无。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前院正殿长乐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正殿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后院正殿五间,东西有耳房,殿前东西也有配殿各三间,院落东南有井亭一座。
想到当年入京时,易铭让怡晴住慈宁宫,而怡晴不允,她说慈宁宫为皇后所在,她为妃子,不敢僭越,易铭见她谦逊,不好强求,就随了她。
时值深秋,但见眼前景象,万物飘零,了无生气,易铭怅然若失,心情抑郁,一时悲从中来,闷闷不乐。问了旁边宫女,禀告易铭,说怡晴就是在后院正殿悬梁自尽的,易铭又问,因在场宫女不知,易铭无法了解当时情况,只好算了。
出了长乐宫,易铭又赶往静思宫,这里原来叫钟粹宫,那是思沅修行之所,想到思沅,易铭心情多少好受了一些。想着自己带着她去了现代社会,住进了医院,几个月下来,病也已经好了,只是易铭奇怪,思沅及秦会,怎么不和韩知礼、杨明义两个一起回来。
随后,易铭随便看了看其它宫殿,这儿原来住着魏如是等八艳,想到魏如是几个人被琦玉赏给了范旷等,易铭心里既惋惜又窝火,心疼得只骂娘。
易铭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到了下午,随行太监秦草禀报说秦任、蒋赤信等在养心殿候着求见,易铭听了,只得回身赶往住处。
易铭到了养心殿,这秦任、蒋赤信、卫好才、顾炎武、韩知礼五位内阁成员,行过了大礼,易铭赐了平身,照几年前惯例,给几个搬来椅子坐了。
这几个见易铭还是如同先前一样体谅臣工,歌功颂德,又道谢了几回,方才又坐下。不及易铭垂询,秦任内阁之首,早将这日大事,一并报来。
原来散朝后,按照易铭旨意,这几人于内阁大堂,召集朝会文武百官,搞了个人人过关。
但凡与吴琦玉扯上点关系的,轻则监视居住、停职反省,重则就地免职、关入刑部大牢,严肃查办。
这朝臣自然惶恐万分、人人自危,相互间又彼此揭发、栽赃陷害,甚或有不少被构陷的,张嘴如同疯狗,一般乱咬,如此一来,满朝文武,牵连者众,居然没有几个是清白的了。到了后来,甚至还有人检举说就连朱信,也勾结吴琦玉加害赵龙甲。
这几人越加感觉事情难办,又不敢私自做主,所以几个一商议,只得前来求易铭圣断。
易铭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看了看这几个,好半天才说道:“朕不是说过吗?首恶必惩、胁从不究,你这几个都当耳边风啦?”
那秦任颇感为难,对易铭道:“皇上,自陛下西方云游在野期间,吴琦玉误国乱政,自然首恶之人。但其夫李侔,所作所为,不好定性,而其人又身为陛下皇兄,这如何办微臣等没有主意,请陛下示意。”
易铭从来以为他这李侔祖宗,谦谦正人君子一个,他断断不会乱来的,可能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吴琦玉独揽大权,他这个太上皇有名无实的情况发生。否则,他为什么不自立为一国之君,而要让自己襁褓中的婴儿当皇帝呢?
所以易铭早就有了意见,他对这几个说道:“唐王与朕,实为兄弟,从来情谊深厚,他在这件事情上过错不多,所以就不要追究了,以后朕还要待他如初,绝不怪罪于他。”
秦任听了,虽然知道易铭宽宏大量、宅心仁厚,对唐王李侔免于处罚,也还是感到意外。他哪里知道这李侔和易铭关系,远非他心里想象的那样简单,以为就两人关系就堂兄弟而已!
易铭对于如何处置李侔、吴琦玉和印生,其实也左右为难,他想过既然李侔和吴琦玉是自己直系祖先,那么印生是不是自己的祖先,这个他没有时间和机会详加了解。所以他想:假如要治吴琦玉、李侔和印生篡逆之罪,多半是死,然而这就麻烦了,自己岂不是亲手杀了祖宗先人,把自个儿存在的理由也给灭掉了,到后来,如何交代,这事儿复杂又难办。
秦任在那儿还在恭维易铭,见易铭一时沉思无语,又问道:“皇上,那范旷呢?还有钱谦益、王夫之怎么处置?”
易铭早就考虑好了,这范旷无非是和吴琦玉走得近,伤天害理之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段时间,易铭早就对琦玉一党作了细致了解,其中各色人等所作所为,早就一一盘算清楚,所以对于范旷的处置,易铭早就有主意。
他考虑好了,就对秦任几个说道:“这老夫子直脾气,也曾经数度给我难堪,虽然迂腐不可救药,但要说他造反,这可谈不上。只是话虽如此,他当什么辅政大臣,位及阁僚,却是高看他了。朕也不想办他,就让他一门心思去修书吧!而钱谦益小人一个,历来屈膝谄媚之徒,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敢要老子的陶小小,还逼死老子义妹。你们说,此人该当何罪?”
秦任见易铭说到这,咬牙切齿一般,他心里也吓得不轻,心想:当年幸亏我把邹湘兰给供着,一个指头也不敢碰,否则,今日死无葬身之地……。
秦任明白了其中利害,战战兢兢地回答道:“皇上,陶小小已经接回,如何处置,请皇上示下。钱谦益小人嘴脸、狼子野心,又作恶多端,微臣认为,当诛灭九族、凌迟处死,皇上以为妥否?”
易铭听他说陶小小接出来了,他颇为关切问道:“她和钱谦益,怎么样?”
秦任听了,只得答道:“皇上息怒,小孩都快半岁了。”
易铭怒道:“妈的!可恶。”
他刚想说将钱谦益杀了,可转念一想,这陶小小不是孤儿寡母从此没了依靠了吗?
所以易铭转而问道:“钱谦益老鬼有多少老婆?”
秦任答道:“皇上,有七八个呢!”
易铭想了想,杀钱谦益的心思没有了,但他知道,钱谦益老家那些,绝不是省油的灯,历史上柳如是就是让他们给逼死的。
于是易铭说道:“你等传朕旨意,钱谦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了板子,遣回原籍,终身不得启用。至于陶小小去留,由她自己决定,她要愿意跟着钱谦益,回去就是钱家大夫人,我要他钱家一辈子给我供着,如有怠慢,全部杀喽!”
秦任等人,自然答:“是!”
易铭又道:“这王夫之先生,在位上做了很多事,并非奸恶之人,朕的意思是让他停职反省,趁此机会历练一番,将来或可大用。”
易铭说着,这几个只有点头的份。那秦任又问道:“皇上,还有一人,如何处置,微臣很是为难,请皇上圣裁。”
易铭问:“谁?”
秦任答道:“夏荷,忠义侯杨明义发妻。此人追随吴琦玉,犯下了迫害淑妃、少帝的滔天罪行,其罪就是株连九族都不为过。只是刚才审讯这女子,她非要见皇上,说有天大的秘密要对皇上亲口说,除此之外,别无他言。就是上夹板、老虎凳、辣椒水、红烙铁,咬紧牙关,绝不招供。”
易铭听秦任等办案,未经允许就刑讯逼供、迫害犯人,心里不高兴。他无不责怪说道:“朕要你们组成专案组集中办案,抽了那么多人手,费了那么大力气,不是让你们去搞屈打成招这一套。要以理服人、以心动人、以情感人、以德化人,不得搞这些歪门邪道、白色恐怖。人家好歹当过********的,职务不低,古语讲:“刑不上大夫,懂不懂?”
秦任知道易铭历来仁慈宽厚,只不知他在对待敌人时也这样,所以听了还是觉得有些意外,不过皇上一言九鼎,他不敢不从,只得答:“是!”
易铭又道:“朕现在没有时间见她,等杨明义回来了,你一并叫上,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就是死,我也要让她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听清楚了吗?”
几个只好答:“是!”
易铭又说:“至于吴琦玉、李侔一家,好生给我看好了。对她罪行,都给我一一记录下来,理清楚了再报我,如何处置,朕要考虑考虑。”
几人又答:“是!”
易铭本还想说下去,只是外面内阁衙门差人来报,打乱了他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