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驾着马车在她身边停下,“大姐,我们带你一程吧,现在雨这么大,这样淋雨哪里还得了?”
那妇人五官端正,应该也就四十来岁,此时在雨中瑟瑟发抖,听到林轩的叫声,才缓过神来。她转头向林轩看去,便使劲摇着头,“不,不要,我在等我儿子。”说完,又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来路。
林轩急道,“现在雨这么大,我们先送你回家,等你儿子回来了自然会回家找你。”
那妇人一听,似乎想起什么,呢喃起来,“回家?我的儿子……”
车厢里缇娜跟小丽丝亦是叫唤着让她上来,只是她却只说要等她儿子。林轩叹了一口气,从车里拿出件斗篷给她披上。
正转身欲走,却又看见从村子内走出来一名中年男子,他很是着急,两三下就跑到眼前,当看到妇人身上的斗篷时,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真是谢谢你们。”
“举手之劳而已。”林轩刚说完,突然雨势大增,赶忙让他将妇人扶进了车厢。
那妇人却突然大声尖叫,“不要!不要!我要等我儿子!”她扔掉斗篷,使劲挣脱开来便往雨中跑去。
“他走了他已经走了!!”男子怒吼,上前抓住她的手便往车厢里扯去。
妇人扯不开,竟大声哭着哀求,“不,不要,求求你,呜呜……让我等我儿子,我儿子快回来了,我之前就一直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的。呜呜呜……我儿子快回来了……求求你……”
“你醒醒!醒醒!看着我。”男子抓着女人的肩膀一把凑到眼前,“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不!你骗我!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妇人捂住耳朵,嘶声尖叫。
男子眼中泪水混着雨水落下,“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原本涣散的眼神聚焦在男人脸上,突然惊叫起来,“艾克!你是艾克!快!快!他们在山里面,有魔狼,求求你,快去救他们,呜呜呜,求求你,快去救他们啊……”
男子双手捧着这张让他守护了半辈子的脸庞,泪流满面,他开口想说什么,却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轩站在雨中静静地看着,浑身早已被雨水湿透,缇娜抱着小丽丝蹲在马车上,两人咬着嘴唇,却也不知能做什么。
丽丝突然站了起来,“善良神圣的光明精灵,请让眼前的生灵沐浴你的治愈之光,重新获得新生吧。”举起的蓝鳞木上聚起白色的光芒,缓缓飘入妇人体内。而后妇人眉头渐渐舒缓,半响之后,定眼看到眼前的情形,又虚弱地缓缓闭上眼睛,“艾克,我又麻烦到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艾克看着睡在手臂上的她,又再次泪流不止。“我二十年前就说过,我会一辈子守护在你身边,少一天……都不行!”
……
林轩一行人来到妇人家中,发现她的家非常的大,可以说是这个村子中最大的一户了,只是似乎有些荒废。
然后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妇人跟这位叫艾克的男子并不是夫妻。
这妇女叫米拉,本是这个村庄远近闻名的美人,艾克从小就爱慕她,哪怕她后来嫁给了村里最强壮的猎户,艾克也一直远远地守护着她。
她是附近最漂亮的女人,丈夫是附近最强壮又疼爱她的猎人,而儿子即遗传了她的美貌,又拥有比他父亲还健壮的体格,这本来是让无数人羡慕的最幸福的一家,却在5年前弄丢了,变得一无所有。
那一天,强壮的丈夫带着13岁的儿子进山打猎。她跟往常一样,做完晚饭便在村口的大红雨树下静静等待他们的归来。可是等了许久,依旧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天色已渐渐变黑,离他们平常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远,她正担心之际,山中似乎传来丝丝嚎叫声。
她慌忙跑了起来,一头扎进了危险重重的山林。
也许是真的心有灵犀,她居然真的碰到了他们,在一头巨大的魔狼面前。
“走啊!你快走!”在与魔狼的撕斗中不曾畏惧的面孔,看到她的到来而变得无比惊慌失措。
魔狼嚎叫一声向她跑去,丈夫慌忙扑上去跟它抱在一团厮杀起来。他跟旁边戒备随时帮忙的孩子吼道,“小刚!趁现在!赶紧刺它!”
锋利的牙齿狠狠将他的肩膀咬出一块肉来,他忍着剧痛,死死勒住魔狼的脖子。
小刚却被这一幕吓着,他双手颤抖,吞着口水,畏缩着不敢上前。
“快啊!”他父亲脸色狰狞。
小刚终于壮胆,拿着长枪刺了过去,却已经错过最佳时机,长枪被轻易躲过,魔狼剧烈挣扎,血盆大口反而险些咬中他的手臂。
他父亲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却又马上露出凶光,“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走啊!走啊!快走啊!”
鲜血留了一地。
“快带你妈走!”
“快走!我是怎么教你的!”
……
当小刚急急忙忙带着艾克重新过来的时候,这里除了满地血迹,就只剩他父亲残破不堪又面目全非的尸体。小刚跪倒在尸体面前大哭不止,泪水夹着血丝。他不停地砸着地面,直到双手血肉模糊。突然,天空下起了雨,落在红雨树上,变得猩红而惨烈。他胸口涌出一阵怨恨,杀!杀!杀!他一定要杀!
他背起尸体,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走了回去。大雨滂沱,渐渐淹没了他的脚印,他在雨中,却像是走在血河里。
第二天,小刚便不见了踪影。失去丈夫的米拉已接近精神奔溃,发现小刚失踪的那一刻便差点昏倒在地。
她发了疯往山林跑去,却被艾克抓了回来。
“你还想再害死他吗?!”
她骤然停住,她想起小刚回来时看着她时,充满怨恨的眼神。呢喃起来,“没错,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
艾克进了山林,却寻找不到,她便每天在那颗树下痴痴地等待。
而这一等,就等了五年。
天气热时,她会带着一碗凉开水,坐在树下呆呆地等着,谁来也不让喝;
天气冷时,她便怀抱着一件厚厚的绒衫,再冷也不穿;
她不再进入山林,每天不是在树下等待,便是在家里收拾小刚的房间。
她有一个用一套狼牙做成的项链,狼牙是小刚的父亲第一次独自杀死的狼口中拔下来的,她仔细做成了狼牙项链,刻着小刚的名字,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十岁的他。小刚无比喜欢,每天看着,甚至都舍不得戴。他出走那天,被他扔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他一定是在恨我,他一定很恨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安哥。
“也许他……”林轩不知怎么开口。
艾克却肯定地说,“不,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