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取回星牌的路上在想,青墨对她虽然严厉,但屡次帮她,这次又受了伤,她只轻飘飘的一句谢谢实在有些薄情了。本来打算直接回府的,遂转路去了东苍宫。
通报的仙娥说上神此时在寝殿,然而云珠来到寝殿门口,轻敲几下门却听不到回应。她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轻轻推门看去,却见青墨此时正双目紧闭,靠在床榻边疗伤,云珠细看却发现他左肩玄色的袍子已被黑血染湿。
云珠迟疑了一下,还是关了门进来,紧张的来到青墨身边,低声问道:“上神?”
青墨微微动了动唇,没有说出话。
云珠有些慌,刚刚还好好的,怎一转眼见就如此了?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正赶上毒发,她一时焦急,用手轻轻掀起他被血染透的袍子,看到青墨左肩的上被黑羽刺中的地方渗出黑血,伤口在玉色的胸膛衬托下显得却分外狰狞。
难道这就是狐狸所说的伤?她没想到竟这样严重,一时慌乱不知所措。
青墨感觉到了云珠的动作,勉强睁开眼,挥手让她离开,云珠慌道:“上神,怎么会这样?”随后喃喃的自语道:“这可怎么办……”
青墨有些虚弱,道:“无妨,过了毒发的时辰就没事了……”
中毒耽误时间越长毒性便越深,他这句“没事了”不过是安慰她罢了。想到这云珠道:“上神说怎么做,要不我现在去一趟医仙那里。”
青墨喘息了一下,道:“不必……药无用……。”
云珠见他眼中似有痛苦的神色,急道:“那怎么办,上神快说,要急死珠儿了。”
青墨见她不肯走,只好道:“剜下……中毒的地方。”
云珠一惊,见毒羽周围已经渐渐变得乌黑,如果不急事割下,势必会蔓延到全身。此时别无选择,她点点头,念咒变出一把带着淡淡光芒的银刀,手有些抖,努力压下心惊,小心翼翼的刀刺入他的身体。
刀一入肉,立刻有黑色的毒血涌出,顺着青墨的玉色的胸膛流下,血腥中带着妖冶。
她心中紧张,下刀也因为小心也格外慢,她只顾着怕出错,却忘了剜肉要快,那样慢慢的下刀不知会给对方带来多少痛苦。
青墨只是微微闭着眼,却没有皱一下眉。
云珠一点点将将毒羽周围剜下,直到完成才微微舒了口气。这时见伤口周围迅速回血生肌,一点点愈合,慢慢恢复如初。胸膛上除了残留的血痕,甚至没有一丝伤口。
云珠睁大眼睛看着,有些惊讶,这就是上神吗?拥有永不破灭的仙身。
他面色已尽好转了些,缓缓睁开眼睛,见云珠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面上忽然浮上一丝红晕,道:“本没事的,过几个时辰回复了法力我便自己来……”说完低咳,勉强用手合上袍子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云珠还处在刚刚的惊讶中,听到他问话才回过神来,道:“没,没什么事。我只是听狐狸说你受伤了,来看看,没想到,这么严重。”说完她低下头,咬了咬唇道:“对,对不起。”
每一次给他惹麻烦,都只会说对不起,可又犯了错,除了说对不起她还能怎样呢?
这时却听他依然是那样淡淡的答道:“无碍。”
随后见云珠在看他身上被血染的袍子,有些尴尬的侧过头道:“你先回去吧,角星君他们应该在等着祝你归位。”
云珠听后迟疑了一下道:“上神真的不要紧?”
青墨微微颔首道:“我过几天法力就完全恢复了。过去吧。”
云珠低头退下。寝殿中的青墨靠在床上看出神的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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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一路从东苍宫回自己的宅院,远远的还未到家,经过云浮园时看到树下站着一位仙君,如水的淡蓝色云纹衣袍,玉簪束发,手中拿着折扇,笑意盈盈的似在等人。
云珠一怔,玄音竟这么快就回来了。心中一痛,仙宫中的那一切她终于还是无法释然。见到他在此她急忙转身,却不想被先他看到,御风来到她身边温柔道:“珠儿。”
既已来到身边,云珠再走已来不及,只得停下来开口道:“太子殿下。”
玄音微微皱眉责怪道:“珠儿怎么这般见外”,随后道:“听闻你此次飞升上仙,又归星位,实在是可喜可贺。我凡间的劫数满了,刚刚回到天宫就赶来,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珠儿可不要生气啊。”
云珠听后,点头淡淡道:“多谢太子殿下。如无他事,房宿告辞了。”说着转身要走。
玄音见她离开,轻轻抓住云珠手道:“珠儿——”话未说完,云珠抽回手道:“殿下自重。”
玄音滞了一下,道:“怎么了?”随后又解释道:“我在凡间并未跟那师姐怎样,也未对她动过一点心思,后来是中了法术不记得你——”
“殿下不必再说,你跟别人如何,不必与我解释。”她淡淡道。
玄音沉默了一下,道:“回到仙界便是如此吗,我究竟哪里错了?”
云珠转过头道:“你哪里也没有错,过去错的是我。你是太子殿下,有无数仙子盼着留在你身边,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玄音皱眉道:“我不管你说的什么仙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云珠听到这“只有你一个”,忽然觉得心中一沉,打断道:“别说了。”随后将怀中的乾坤袋拿出,放在玄音手上道:“这个还你。”
玄音看着手中的还留有一丝珠儿淡淡香气的乾坤袋,愣在原地,她已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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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心不在焉的御风回去,觉得本来平静的心湖被搅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许他说的对,在凡间可以很自在,回到仙界又是如此了。
如果不想起仙宫那段记忆,她是不是可以一直傻傻的痴心下去?那妙华是谁,她已不用猜,他们在仙宫就是如此,自己何必去搅乱人家的好事。
做神仙的烦恼,倒似比做妖还要多了,想到这她不禁苦笑。
“想什么呢?”
云珠听后抬头,见狐狸已站在她家仙府门前。
“狐狸。”
“星牌领回了?”心月狐因刚刚在东苍宫门前说的话还有些自责,主动开口道。
“嗯。”云珠低低应道。想了想,虽然有不如意的事,可今天朋友们都来,应该高兴一点,不能拂了大家的好意。遂调整心绪,莞尔道:“我听说今天六个星官都来,怎么就你自己,他们呢?”
“他们在琢磨给你的贺礼,我先一步到了。”狐狸笑道。
“哦?那你的贺礼呢?”云珠见到她忽然觉得心情好多了,见狐狸也不再生气,回复了往日的亲切,调笑道。
心月狐笑着摇了摇头道:“给你。”说着拿出一个拳头大晶莹剔透的红萝卜,递与云珠道。
云珠好奇的接过来,发现是这萝卜是通体的一块碧血翡翠雕成,萝卜是血翡翠雕成,而链接上面的叶子确实青色翡翠,却自然的长在一起,被雕后更是浑然天成,如真的一般。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狐狸望了望天,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兔子还能喜欢什么?”随后道:“天萝翡翠,你日后慢慢研究它有什么特别吧。”
云珠拿在手中把玩,笑嘻嘻道:“实在太高兴了。”
狐狸见她开心,也十分喜悦道:“还不快进屋,一会角星君他们要到了。”
云珠听后点头,推门进院。离了一千年的宅院,未变丝毫,依旧如从前一般静静的等待等主人归来。
云珠回到院内,寻了铲子挖了树边的松土,埋好的酒还一坛未少的在那。她欣喜的拿出来拍拍灰,对狐狸笑道:“我走了一千年,倒是成全了这酒。”
心月狐听后嗤笑道:“想的美,你不过走了三年多。”
“呃。”云珠自知糊涂了,不再辩解,看着酒坛忽然道:“你竟然这么老实,趁我不在的时候没来偷酒?”
心月狐抱着肩眯了眯眼睛,懒得搭理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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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角宿、亢宿、氐宿、尾宿、箕宿相继腾云而来,一番寒暄,角宿等各自把贺礼送与云珠。老友重逢,又是她历劫飞升,云珠自然是非常喜悦,她将准备好的酒抬上来,笑道:“今晚不醉不归。”
席间,星友让云珠说说在凡间的经历,她除去遇到轩清的部分,都仔细讲了讲。她喝了几杯,有些埋怨道:“你们见我下凡,也没说看看我,我自己在珠山快闷死了。”
角宿道:“怎么没有,我们要下去青墨上神不允。尤其是心宿,几次要下去看你,差点跟上神闹翻。”
云珠有些惊讶,睁大眼望着狐狸道:“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狐狸不以为然道:“我不过想看看你在凡间受罪的样儿。”
云珠忍不住笑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氐宿听后两撇胡子笑得几乎翘起,打趣道:“七宿里就你们两位美人,偏偏一见面就爱斗嘴。“
狐狸道:“和这呆兔子,有什么好斗的。”
氐宿想了想,忽然问道:“嗯,咳咳。那个,我听说啊,你打散星盘的那晚,玄音太子陪你跳了轮回井。”说完意犹未尽的挑眉看着云珠,等待她答话。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星君也不说话,等着听下文。
云珠一时头大,没想到男人八卦起来,是比女人还要命。但这事个中原因她还不好解释,只得打哈哈道:“嗯,你还听说什么了?”
氐宿听后挑眉道:“我还听说,玄音太子为你下凡十世收星,如今百星归位,他也是咱们东苍宫的功臣。”说完一脸奸笑的云珠,等她自己坦白。
云珠一听他们提到玄音,心中有些不舒服,不想回答,只低头喝酒敷衍道:“唔,还有呢?”
氐宿就不信她不接话,不服气继续道:“还有他十世下凡,归星有功,被升为紫薇帝君。”
“咳咳,什么?”云珠吃惊,一口酒差点呛到。
氐宿扬眉,面上写着:怎么样,终于有你也不知道的吧?
狐狸听后也有些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氐宿得意道:“刚刚。我的消息总比你们快一点。”
云珠一时沉默不语,氐宿继续道:“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回事?”说完又笑着打趣道:“我们房宿不是要一声不响的做天后了吧。”
云珠听到“天后”两个字,想起那日桃仙子所说,觉得分外刺耳。虽然此时的氐宿并无恶意,但她也不愿多言,只是低头一杯杯喝酒,不开口说话。
角宿、尾宿见此,知道其中可能有些事情,忙跟氐宿使眼色,叫他不要再说。氐宿何其精明的人,知道触到霉头了,马上禁口。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这时却听箕宿与尾宿不知低语什么,随后尾宿奸诈的笑笑,忽然大声对云珠道:“箕宿说他有话对你说。”
云珠一怔,不知何事,抬头茫然的看着箕宿等他开口。
时已酒过三巡,几个不胜酒力的仙友已经面色酡红,箕宿被推出来,平时就很腼腆的他此时更有些不好意思,但借着酒劲鼓起勇气道:“房,房宿,我其实——我其实——”
狐狸看他紧张的样子,再联系一下往日,马上猜到大概。但此时正是云珠与那太子理不清之时,他若说出心意,云珠势必不会接受,日后见面徒增尴尬。狐狸于是急中生智打断道:“其实还是我说吧,云珠,大家是想告诉你,过几日的瑶台仙会,这次你飞升可以与我们一同去了。”
云珠点了点头,虽隐隐听出狐狸说的与箕宿说的不是一件事,但最近事情纷杂,她也懒得多想。听到瑶台仙会,她倒是有些喜悦,勉强笑道:“谢谢。”
她不知怎么了,今天醉的格外快,一杯一杯喝下去,似乎没一会就醉倒了。迷糊中听到众仙友告别,然后似乎是趴在桌的自己上被狐狸抬回房中,最后恍惚还听到狐狸丢下一句“酒力不如从前”,便扬长而去。
她要开口辩驳,却困的如何也说不出话了。
迷茫中翻身,云珠觉得心口好热,渐渐似乎什么东西有些烫人。她珠用手摸索去却是一块玉,她胡乱的将它扯下来丢在床边。魄玉不同以往,微微发出暗红色的光,绮丽又妖艳,与以往的莹白截然不同。
万里外的昆仑,一盏灯静静的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