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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天巧遇两知己

老包炒股,恐怕与其他股民略有不同,特殊的经历造就了他这样一个特殊的股民。事情的起源还得从老包毕业说起。

老包读的是中专,学的是教学仪器管理专业。老包因为家庭负担过重没有机会读大学而深感遗憾,读中专的时候,就存了一份歪念:教学仪器管理专业,分配时必定面向完全中学,那里可全是大专以上学历的,中专学历近乎文盲。于是课余时间格外用功,中专毕业时,自学考试的中文专业大专毕业证书也已经拿到手了。

毕业后,才知道没有关系是进不了完全中学的,管你什么专业呢。最后,进了一家钢厂子弟学校。

这钢厂子弟学校位于深山老林,老包从进入的那天起,就没有在山里扎根的意思,但是,经过毕业分配的遭遇,他也清楚,寄希望于正常调动已经基本不可能了。于是总想打点其他的主意,不知道从哪天起,老包忽然关注起连自己都不大清楚的股市了。

当时每天中午“新闻30分”都有前一个股市交易日收盘情况的播报。喜欢躺在床上看电视的老包,常常会冷不丁地想:现在有股票的应该卖了。事实,也还经常给面子,有了“应该卖”的想法不久,常会传出大盘暴跌的消息。一次说对,权当偶然,两次说对,权当瞎碰,连续几次说对以后,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真有这样的本事。于是决定进城买书——老包的老习惯,干什么事都喜欢先从书本找点理论依据。

那是一个周末,时值秋末冬初,天高气爽。早晨,早早起床,习惯了老包经常睡懒觉的老婆不禁有点惊讶:“干什么去?”“去城里转转,买两本书。”“早点回来。”“嗯。”跨上老包的“长征”牌自行车又一次开始了长征——学校距离县城足足30公里呢。

一路上,倒也轻飘飘的,两个小时左右,车子就停到了新华书店门前,转悠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有关股票的书籍,只好买了一本《期货基础知识》。正准备出门,一个熟悉的声音炸雷般地响起:“哈哈,老包!”不用抬头就知道,这是“土匪”——大张。未等老包打招呼,大张已经握住了老包的手,那不是握手,是在使劲地摇晃胳膊,连身体都站立不稳了。“哈哈,真没有想到能这样巧遇!”老包也算挤出几个字了。“看来,如果没有遇到,你也没有打算到我们单位去找我……”到底是老朋友,一句话就直接插到心底。“去你那里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照你这么说警察就都没有朋友了,算了,算了,不斗嘴了。今天真巧,我休假,找个地方去坐坐。”

到了馆子门口,才发现警察的心也真够细的——良友大酒店。“你点菜吧。”大张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谱推到老包面前,老包翻都没有翻:“有一盘红烧鱼就足够了。”“还是那样地馋猫似的,那就一盘红烧鲤鱼,再来一份红烧仔鸡,一份海带汤。”服务员走了,大张才忽然发现了老包手中的书:“竟然是《期货基础知识》!怎么不是《红楼梦考辩》一类的书呢?”“呵呵,闲得无聊,看看而已。”“期货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还没有来得及看。”

“有新作么?”老包也有了关心朋友的机会了。

“当然有,不过你还是别看的好。”

“还是我看不懂的?”

“只能说你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你心中认为的诗歌,在我看来,不过是童谣。”

说到他的诗歌,气氛弄不好就僵——老包和大张的分歧太大了。于是,天南海北地乱聊一通。

当一瓶白酒底朝天的时候,老包也该告辞了,还有30公里的路要赶呢。大张也不勉强,向来好聚好散,不需要多少客套。

当暮色逐渐苍茫的时候,老包也差不多快到家了,迎面一两吉普车却戛然而停,车窗里传来一声炸雷:“老包!”吓得老包赶紧扶正笼头,一脚点地,扭头一看,可不是,大卫!酒意尚未尽去,直接就骑了过去,一辆大卡车“吱呀”一声急刹,司机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要命啦?”又重新疾驰而去,老包也顾不得回嘴了。大卫已经下了车:“你还是那么粗心大意,差点就眼睁睁着这你血溅当场了。”“呵呵,命该绝时,躲不过。能安然无恙,说明命不该绝。到我家去搞两杯。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公干,路过。本不打算登门打搅,不想还就遇到了。也真巧。”“哈哈,今天的确是个巧日子,我中午还在城里碰到大张了,做掉一瓶酒。”“那老包们晚上就再干一瓶。”“好的。”于是,老包推着车和大卫并肩而行,司机开着吉普跟在自行车后面。

老包的老婆一见家里来客人了,赶紧泡茶。大卫却不客气地指使老包:“老包,你该动动了,别劳驾嫂夫人。”“呵呵,他骑车跑了一天,不是你们来,早就躺着了,还指望他。”老包的老婆虽然与大卫、大张见面不多,但是耳朵里充满了老包和这两个人的故事,自然也就不陌生了。

趁老婆张罗晚餐的功夫,大卫关心地问道:“怎么样,嫂夫人有喜了吧?”“打算明年再养孩子,刚结婚,还有点债务……”

“你刚才说遇到大张了,怎么回事?”

“哦,我去城里买书,在新华书店门口遇见的。”

“也真令人羡慕,你还是那样地书呆子。我们现在想看书却看不成了。一天到晚,忙忙碌碌。”

“当官好啊。出门有专车。”

“哪里有啊,我和乡长一起出来的,乡长提前坐县里的桑塔纳走了。你又买了什么书?散文还是文学评论?”

“《期货基础知识》,到底是当官的,眼睛不如警察尖。”老包扬了扬一直拿在手中还没有放下的新书。

“怎么看起这些书了?”

“打算关心关心股票。”

“你炒股?真时髦!”

“还没有准备呢,先看点书,做点理论准备而已。”

“期货就是股票么?”

“不知道,还没有来得及看呢。售货员说的,懂得期货了,就能懂股票。”

“以后发财了,别忘记告诉我们这几个穿开裆裤长大的朋友啊。”

“早着呢。老包没有发财的命,不说横财,连应该得的奖金都要落空了。”

“怎么回事?”大卫显然着急了。老包有点后悔说话太快,结果将本不想说的事情,带了出来,但是,既然开了头,也只好如实告知了——

“我们学校原来给初三毕业班的老师们定了个奖励的标准:初三学生在中考中,每考取一个省重点高中的奖励30元,每考取一个地区重点高中的奖励20元,每考取一个普通高中的奖励10元。奖金总额由8个授课教师平分。

“现在倒好。一下子考取太多了,按照那个标准,我们每个人应该分到260元奖金。因为奖金太多,我的工资也不过169元,原本8月最迟9月就该兑现的奖金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影子,都快到11月了。”

“学校制定标准的时候,没有考虑自身的承受能力?”大卫忍不住插话了。

“怎么没有!只不过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能考出这样的成绩来。何况,学校再穷,这点钱,应该还能拿得出。就是因为多了,有人眼红了,才不肯发的。”

“按照原来的规定,你们的领导能不能享受这笔奖金?”

“不能。”

“我明白了。是你们这8个老师太老实了。明天你就去找那几个老师商量商量,将规定改一改。”

“我们哪有权力更改学校的规定!”

“傻话!你们提出,这笔奖金应该和学校领导一起分享。保证就有人能够改规定了。”

第二天,老包和其他人一商量,一个个豁然开朗。找到领导一说,事情立即顺利异常,奖金很快就发下来了,虽然每人少分了一点,学校也客气,又额外增补了一部分钱进来。结果连同几个主要领导大家每人分得220元——皆大欢喜!这,当然是后话了。

言归正传,老包的老婆已经张罗出一个火锅和几样小菜,大家就围到了桌子上,一直遭遇冷落在看电视的司机此时也过来了。司机一瓶啤酒,老包和大卫一瓶白酒,老包的老婆弄了听饮料作陪。人虽不多,倒也热闹。不过,还是老包和大卫说得多,司机和老包的老婆基本插不上话。也难怪,毕业五年了,只有彼此结婚时才相聚过,还因为太忙碌而无法交流。说到大张,老包和大卫的观点依然高度一致:“他的诗连我们这些个和他一起做泥巴玩大的朋友都读不懂,真不知道还有谁能读懂。”

“先锋派诗人吧?他们的诗只有他们自己才懂。”一直不曾开口的司机一开口还就是经典。

酒足饭饱,大卫又钻进了吉普,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一天巧遇俩知己,真巧啊,不过这酒也实在多了点。今天是看不成书了。”老包醉意朦胧。“还看书!赶紧洗洗睡吧。再不洗,一会就又不想洗了。”老婆一边收拾一边嘀咕。也对,于是老包洗澡,老婆洗碗。没等老婆忙结束,老包就和周公见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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