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巨僧虽然样貌凶猛，但神态却极为安详，他看着单掌合十的小沙弥妙无，微微颔首。
“他心神通，天生佛骨，你很好，也许的确能够解开这数千年来的死结。”
面对赞扬，妙无躬身而立，只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接着这巨僧光影又看着方天纵，微微一笑：“这一代的‘韦陀’很特殊啊，不过你们两个虽然特殊，但实力却算不上出众，接下来也许困难重重，可你们又的确是第一个能够将贫僧超度的组合，罢了，千年夙愿，便让老朽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完，这巨僧忽然对着方天纵的眉心一指点来。
这一指点来之时，毫无征兆，哪怕方天纵的修为高深，破法之眼开启也依旧无法看出对方这一指点来时的任何端倪。
刹那之间，一股澎湃无匹的力量顿时陷入进方天纵的体内。
这一股力量极为怪异雄浑，但却柔和无害，轻易便融入进方天纵的经脉骨骼之中，与他的三大气念之漩彻底融合，仅仅片刻光景，方天纵便感到周身的罡气汹涌起伏，增幅了何止数倍，竟然开始冲击向第二十四阶。
这个现象让方天纵极为震惊。
他的修为距离二十四阶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哪怕在时间流速极缓的通天之域中，也需要足足苦修十年才有可能达到第二十四阶，但现如今，这一股雄浑充沛的力量涌入进他的体内，与他自身的罡气融为一体，刹那之间便让其攀升至二十三阶的巅峰，且开始疯狂冲击第二十四阶。
方天纵又惊又喜。
当下他不再多言，而是开始潜心调运体内气息，全心全意冲击起第二十四阶的壁垒来。
而此时，那巨僧又面向妙无，沉声说道：“他心通虽然贵为五大神通第二，但这数千年来，并非没有如你这般天赋的明教传人进入其中，但都折戟于此，你毫无修为，看的出来，你这是在走肉身成佛的道路，但这样一来，难度也加大，贫僧无疑相助，赠你一枚魂珠，这一枚魂珠能在关键的时候护你一命。”
妙无却皱眉说道：“可是，这样一来，前辈您就无法被超度了……”
巨僧却笑着摆手打断妙无的话，说道：“我们暗僧五绝都是昔日惨案的罪魁祸首，这数千年来，哪怕游魂终日飘荡，但心灵至深处却倍受煎熬，佛家弟子，却坠入魔路，沾满血腥，这样的人是无法去向极乐世界的，妙无，你不用多说了，这便是我的宿命。”
说完，巨僧手捏莲花印记，躯体渐渐消失不见，最终化作一枚漆黑的圆珠，飘浮至妙无身前。
妙无手握这一枚漆黑的念珠，想了片刻，将自己脖颈间挂着的佛珠解下，然后将这一枚念珠窜入其中，接着他便开始静默，调息不语。
整个无光之域的平原上空荡荡的，不存一物，之前游荡的暗僧都被方天纵与巨僧激斗时产生的风旋给撕裂了，风声呜呜作响，显得格外冷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天纵终于从调息中醒觉，他仰头大啸一声，啸声贯穿虚空，枭枭不绝。
“终于达到第二十四阶了。”
方天纵一跃而起，紧握拳头，心中满是兴奋之意。
他如今不足二十岁，却已然修炼至第二十四阶，距离二十五阶也只有一步之遥，巨僧的修为极为雄厚充沛，让他的修为向前迈进的几大步，远远溢出二十四阶的瓶颈，甚至达到圆满之境。
而再向前一步，便将是第二十五阶。
二十五阶，将会是所有修炼者的一个门槛，此时距离成为武宗的门槛已然迈过，但唯一制约成为武宗的便是领悟，心境的领悟。
这需要方天纵领悟出刀心，然后与其刀意融合，凝练出属于自己的域境。
域境成，那么，武宗瞬息而就。
而原本，仅仅是修炼至二十四阶方天纵就预算过至少需要十年之力。
修炼得来的惊喜一瞬便冲淡消散，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喜悦，转身寻找妙无的踪影。
“不错，控制力很强，总算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
在方天纵身后，小沙弥妙无负手而立，说话时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方天纵轻晒一声，“能开心的了么，跟着你这小秃驴来卖命，这无光之域走了一半便碰上如此厉害的人物，也不知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凶险，和生死比起来，这小小的突破又算得了什么。”
妙无微微摇头：“也不尽然，刚才的前辈乃是暗僧五绝之一，昔日暗僧中的五大统领之一，他几乎代表了暗僧巅峰强大的存在。”
“五绝？难道还有四个？”方天纵吓了一跳，他之所以能够诛杀对方，还是凭借“青殇”幻纹以及青霜龙刃才最终险胜，再碰上另外四个家伙，哪怕自己此时修为又有突破，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必胜。
而且，手下已然如此厉害，那最终的魔头又会强到什么程度？
方天纵忧心忡忡，但妙无却好声相劝，“别怕，五绝早已死伤殆尽，这巨僧是其中最后一人，也是唯一入魔的存在。”
“唉，上了贼船。”方天纵只是摇头。
妙无摸了摸鼻子，也不接话，只是大步向前走。
二人一路向前，平原上碰上的暗僧越来越多，但方天纵此时修为大涨，而妙无念诵的经文威力似乎也越来越大，超度的暗僧越来越多，到了后来，但凡妙无超度暗僧时，体魄之上便会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二人势如破竹，最终来到了无光之域的终点，一座白骨山丘之前。
这一座白骨山丘被一圈血河围绕，血河中，有众多暗僧跌坐调息，这些暗僧明显比在平原上游荡的家伙们神智更加清晰，但也更加疯狂，而在白骨山丘之巅，有一个矮小的身影盘膝而坐，周身肤色如玉，眉目如画，手捏莲花印记，宝相庄严。
这身影俨然便是一代高僧大德的风范。
“我去，妙无，这家伙看上去好有高僧的风范，长的比你还俊俏。”方天纵的思想不无感慨。
“闭嘴，这乃是昔日罗刹神教最接近佛祖的高僧，长的比小僧好看，那是你以为罢了。”
方天纵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直觉告诉他，小沙弥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我就是觉得他比你好看些。”一路上饱经妙无他心通骚扰的方天纵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反击的机会。
妙无果然脸有怒色，怒气冲冲的瞪了方天纵一眼，鼓着腮帮子不再说话。
方天纵大呼好爽，但可惜此时血河之中的暗僧已然一个个睁开眼来，森然望着二人，杀气腾腾。
“唉，若是你的超度能够直接将这些家伙送上天该有多好。”方天纵叹息着从藏纳戒中取出青霜龙刃。
妙无一语不发，似乎还在生气。
方天纵笑了笑，他没有急于冲上前去，而是对着白骨山丘之顶的矮小人影大吼一声：“入魔的鳖孙，老子来取你性命了，有种下来单挑！”
这吼声粗俗至极，而且出言之快让妙无都来不及出声阻止。
“你疯了，这可是昔日的‘佛徒’，距离佛祖最近的人。”妙无惊的瞪大了眼镜。
“那你想怎样？你来此是为了干嘛的？难不成还能偷袭？”方天纵不以为然的一挥手中长刀，豪气干云，“既然来了，不若堂堂正正一战，反正也玩不出猫腻来。”
妙无无言以对。
而方天纵已然握着手中的青霜龙刃杀入进血河之中。
血河中的暗僧极为厉害，这些家伙侵染有血河之水，力量比之在平原上游荡的同类更为凝实强大，且神智更为清楚，好在方天纵已然突破至二十四阶，罡气更显雄浑，再加上刹那玄戒以及青霜龙刃的威力，一时之间占尽上风。
妙无提着僧袍吃力的跟在方天纵身后，气喘吁吁的奔跑着。
二人一路冲击，方天纵大发神威，将障碍一一扫除，但到了白骨山丘之下，二人却再也难以寸进。
暗僧们早已然散落无踪，这些家伙不再阻挡方天纵和妙无的脚步，而是围聚在二人身后，挤在一处，极为诡异。
而白骨山丘之上，那一个秀气的身影已然站起身来，缓缓的拾阶而下。
行若实质的气势笼罩着二人，首当其冲的方天纵觉得头顶仿似有一座巨大的山峦正缓缓的侵袭而下，巨大雄浑的力量有若大海怒潮，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别说迈步了，就连喘息一下都极为困难。
而在他身后的妙无已然双眼紧闭，光洁的额头上渗落一滴滴豆大的汗珠，身躯瑟瑟发抖，表情痛苦至极。
“凡人，我问尔等，何为生死！”
一声天籁之音遥遥从山丘之顶落下，传入二人的耳中，刹那之间，方天纵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的思维在不断的发散，从年幼时的患有眼疾到今日此时的修为高深，往事一幕幕在心头快速的流转。
但让他惊骇的是，自己竟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何为生死？何为生死？他向来只知锐意向前，却根本未曾去想过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