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第一城,暮云城,凌云剑会总舵所在地。
夜已深,灯火却是通明。
斑驳的人影随着摇曳的火光映射在雪白的屏风上,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那一抹寂静的夜色,突然开口问道:“找到了么?”
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跪倒在地的身影,那人的头触到地上,声音却是清晰,毕恭毕敬道:“回禀尊主,还没找到。”
被称为尊主那人略微点了点头,地上那人又接着说道:“佟七说半路杀出个寻幽巅峰的小子,让那孙也行给逃了,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估计是外来的人,沧州境内,怕是没人有这个胆子。”
那尊主又点了点头,往窗外看去,一只寒鸦突然惊飞而起,留下斑驳摇曳的树影,一阵凉风悄然吹起,带起满地落叶,呼啸而去。
……
夜尽天明,旭日高升。
正值好时光,苍云城内一片热闹景象,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两边摊贩高声叫卖,声音抑扬顿挫,朝气蓬勃。
沈凡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听着一旁微微矮着腰的孙也行夸夸其谈,将这苍云城从几千年的兴废到这些天哪家哪户嫁女儿娶媳妇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件一件,添油加醋,不停地说来。昨夜露宿在外,又是刚遇着了一件不平之事,自然是休息不好,若不是孙也行伶牙利嘴,又深谙人心,讲的故事都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沈凡怕是早忍不住连打好几个哈欠。
说来也怪,沈凡这个局外人睡不踏实,可孙也行和他师妹李琪却是休息的十分之好,丝毫没有同仇人相遇的样子,反倒如同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甚是安稳。
这孙也行人品不去说,这对沧州却确实是了如指掌,一件件趣事,一桩桩见闻,这苍云城吃的哪儿最好,穿的哪儿最棒,如数家珍般一一说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睁开眼迈出第一步起到现在走了一个多时辰,一刻也未曾停顿过,滴水未进却丝毫没有口渴的样子。
沈凡听得久了,对于那些见闻兴趣不减,可对孙也行的声音却很是厌烦,一个人在你耳朵边一刻不停讲几个小时的笑话,就算再好笑你也会审美疲劳,不想再听了。当下寻了个话题打断,问道:“你昨晚说这苍云城有大精彩,指的什么?莫不是比武招亲之类的。”
孙也行止住长篇大论,眼睛滴溜一转,道:“比武招亲倒不是,不过和这武字却也沾上一点关系。这苍云城内第一大家族,上官家,这一代家主的次子上官朗,被凌云剑会尊主收为弟子。上官家自然是欣喜若狂,要在明日遇这苍云城大摆筵席,开宴三天三夜,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都可参加。这可不就是大精彩么。”
沈凡听了兴味索然,道:“这有什么精彩,不过这对那些吃不饱饭的可怜人倒是个好消息。不过,你不是正被凌云剑会追杀么?李姑娘不还是凌云剑会的头号要犯么,凌云剑会尊主都在这,你还敢来?”
孙也行一昂首,豪气凌云,道:“纵是龙潭虎穴又何妨?”突然又瘪了下来,嘿嘿笑道:“凌云剑会尊主凌剑行何等人物,日理万机,哪有闲情来这苍云城晃悠,这收徒弟也不过是看在上官家劳苦功高,意思意思。这次上官家大宴,三教九流来的人肯定是一大堆,凌云剑会若要管,那不得死一大片人呐,喜事变丧事,莫说上官家不乐意,就是凌云剑会也懒得摊上这麻烦。所以呐,这里现在是最安全的。”
沈凡笑道:“你不是说三教九流都在这吗?你现在可是修为全无,地地道道的普通人,别一不小心让人给盯上,一命呜呼,那就真是恶有恶报,苍天有眼了。”
孙也行笑了笑正待答话,身后李琪突然一声惊呼,大街上不远处也是传来嘈杂之声,几人看过去。只见一群人将整个街道牢牢围住,不用想也是在看热闹。
沈凡道:“我们去看看。”便往前走去。
到了地方,挤出一条道来。沈凡有修为在身,客客气气道声歉,轻而易举便到了最前面。孙也行虽然没这本事,却也如同泥鳅般滑溜,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周围的人人纷纷散开让道,也是轻而易举,到了内圈。
众人围着的却是一个华服锦带的贵公子,身后一群满脸煞气的家丁拥着他,正对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壮汉虎视眈眈。那壮汉虽然人高马大,身体强壮,面对眼前身材瘦小,脸色苍白,一副酒色过度模样的贵公子却是低声下气,恭敬的很。
贵公子自然也不客气,飞扬跋扈模样显露无遗,手里还握着把扇子,拿着扇子敲着壮汉的脸,边敲边道:“本公子给过你机会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起钱来,以物抵债,也是无可厚非。本公子一向公平公正,不占人便宜,你倒好,愣是不答应,真以为本公子不发威,就是头病猫了吗?”
一旁孙也行见了这副情状嘿嘿一笑,不知在想些什么。沈凡看了,心道:“还真是说书人常说的桥段,看这公子的样子,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贵公子下手极重,壮汉脸上没几下便高高肿起,壮汉苦着脸,道:“上官公子,这债欠的不明不白,可我若是有钱,必定会奉上。可小女与您无冤无仇,你又何必与她为难呢。”
周围人一听,小声议论,沈凡心里明了,这必定又是欺男霸女,欺行霸市了。心道:“遇上麻烦不管,岂不是违背了我独自游历的宗旨。这上官公子想必是上官家的人,嘿嘿,这上官家忙着办宴庆祝,伤了个公子,拂了面子,估计这些天也不会分心计较,冲了喜气。”
那边众家丁个个都是精明的混混人物,跟着这公子不知多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当下嘴里吵吵: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这家伙不还钱还待怎的?”
“不打你个痛快想来你是不知道上官家的威名!”
一拥而上,对着壮汉一顿拳打脚踢,下手又是极为老练,避开关键部位,免得出了人命。这些天要办喜宴,若是在这当口出了岔子,他们的主子自然是什么事没有,他们做下人的必定要遭了殃。
那壮汉倒也是条汉子,虽然身上被不知多少腿踢着,踏着,却是生生受住,不哼一声。
沈凡在人群中早是忍不住,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多少说书故事里令人热血沸腾的桥段,沈凡自幼听多了,自然也有这种情节。对付几个花拳绣腿的家丁,玄气不用,长剑不出,几掌下去,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众家丁已是哭嚎着倒在地上,站不起身来。
那酒色过度的上官公子见了,不怒反笑,道:“没想到在这苍云城还真有人敢管我上官虎的闲事。正愁学了玄技无处使,你送上门来,很好,很好。”
沈凡听了,戏虐道:“一会儿只怕你该说很痛,很痛了。”
上官虎折扇往袖子里一收,摆开架势,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说完举手攻上来。玄技招式倒也是上乘,修为虽然差了些,倒也有破晓中阶。算是马马虎虎,与一般说书故事的酒囊饭袋有着天壤之别。
遇上一般管闲事的人,说不定还真是敌不住他,只可惜,遇上了沈凡。无论是修为玄技对战经验,俱是比沈凡差了许多。沈凡见他玄技用得堂堂正正,中规中矩,显然是下了份苦功,心里也是一声赞,心道:“在练功这方面,我倒是不如这个上官虎了。”
当下凑身上去,右掌带开上官虎攻势,左手轻飘飘往其胸口一印,力道使了两三分,上官虎已是全身一震,吐出几口鲜血来,软到在地。一众家丁见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上的痛,三两下连滚带爬过去,扶起上官虎,轰开人群便走。
孙也行哈哈大笑,高声喊道:“别忘了,这是沈凡沈少侠赢了你们的草包少爷。哈哈哈!”上官虎被扶着听了这句,却是气急攻心,又是吐出几口血,竟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