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低头想说些什么,却见萧景芸右手撑着他的右肩,站起身来,身子还未站直,已是晃了晃,往前了踉跄一步,沈凡连忙起身扶住。萧景芸借着沈凡搀扶之力站稳,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此般境地,除了乖乖听话,又能如何?你能打得过通玄境的高人?就算打过了,你又能找到出去的路?”
沈凡无言以对,只能扶着萧景芸循着声音而去。或许是说话之人刻意为之,那声音经久不衰,一遍遍不停的在宫殿之中响起。萧景芸重伤在身,虽无大碍,却是四肢无力,脚上也大为不便。
萧景芸走得累,沈凡更是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碎石碎瓦,断梁横柱,不时还得提前踢开地上碎裂的珠宝铜镜。方才在入口处只是看到这宫殿残破,越往里走,才发觉处处都是枯骨,俨然是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沈凡心里想:“莫不是也和在太白剑宗一样,是千年前便已死去的前辈,为了镇压什么魔物,魂魄存留至今?”
边走边想着,不一会儿,那声音已是愈来愈响,沈凡留心看着,虽然宫殿残破的厉害,还是能依稀辨认出这是往主殿去。抬眼一望,即便是大块大块的残骸散落在周围,那缺了顶,只存留着几根立柱的大殿还是有一股庄严的气息。
等两人慢慢走至主殿之前,那声音登时消散。沈凡朝主殿内望去,远远便看见与自己正对着的一处坐着个青衣人。萧景芸抬起脚,可却怎么也抬不高,迈不过那高高的门槛。沈凡见了,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横抱起来,跨了过去。
沈凡抱着萧景芸进了殿,想了想,不把她放下,直接抱着她往那青衣人走去。萧景芸轻轻恩了一声,便不再出声,定了定心,凝神去看那青衣人。
青衣人形容枯槁,双眼深深陷进去,满脸风霜,虽然苍老,却能依稀分辨出其曾经的英俊。两袖空空荡荡,竟是双臂齐断,细细看去,才发觉他并不是坐在地上,而是没了双腿,下身也是空荡荡。一道黑影模模糊糊,立在他的身后,离远时还不明显,此时靠的近了,难以隐藏的杀气便扑面而来。
萧景芸修为没了,登时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额头上点点汗珠沁出,神色很是痛苦。青衣人见状微微偏偏头,那黑影突然一闪,消失不见。
沈凡将萧景芸放下,萧景芸扶住沈凡肩头,勉强站住,看向青衣人,出声问道:“不知前辈是?”
青衣人嘴巴不动,声音却响在两人耳边,就如贴着耳说的一样。他不回答,却是反问:“你是萧肃的女儿吧?”
萧景芸面露奇色,点了点头,还未答话,便听耳边笑声响起:“果然是,方才被鬼五唤醒,说是伤了个萧家的丫头,老朽可是吓了一跳。想要看下你的伤势,却没想到你身边这小鬼很厉害,竟能化解鬼五的阴煞之气。”
沈凡心道:“原来那劲气是叫做阴煞之气么。”身旁萧景芸却是又一次发问:“我是萧肃的女儿,不知前辈是?”
那声音又一次笑起:“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对自己的父亲都是一个样的不尊敬。”只见他空晃着的袖子突然鼓起,枯老的面容渐渐发生变化,竟是逐渐变得年轻。沈凡和萧景芸俱是睁大眼睛看着这倾奇一幕,待那面容定格,却是英气逼人,满是桀骜。
沈凡见了只是觉得这变脸之术很是有趣,这青衣人想必是把自己以前的容貌给幻化了出来,又觉得他以前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从这不知是哪个时期的容貌上可以看出那显然易见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萧景芸却是愈看眼里惊疑之色逾浓,到最后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嘴里喃喃道:“果然是,果然是……”又颤声问:“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声音又哈哈一笑,道:“老朽这个样子,说是没死,我自己也绝得不可信,四肢俱废,被人刻下封印,不得再生,又终年待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整日和些游魂为伍,难道不是入了九幽后才该干的事情么?”
萧景芸听了,眼神闪烁不定,许久才又问道:“这里是哪?您知道怎么出去么?”
青衣人脸上看不见神情变换,可在耳边响起的那声音却是陡然一变,道:“真是萧肃的女儿,和萧肃一样冷血无情,也罢,也罢。”叹了几声,又接着道:“若说我们现在在的这宫殿,不用说相信你也知道是什么,可这宫殿所在的地方么,呵呵,老朽不知。看这地上止不住冒出的阴气,想必是在地底极深处,说不定离九幽也不远了。出去的方法么,我倒也知晓。”
一听青衣人知道出去的办法,沈凡和萧景芸精神一振,沈凡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眼带期盼地看着青衣人看去,萧景芸却是用尽力气向着青衣人行了一礼,整个人摇摇欲坠,若不是沈凡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怕是会摔倒在地。萧景芸道:“还望爷爷告知,景芸感激不尽。”
沈凡闻言震惊,这青衣人竟是萧景芸的爷爷?手上力道用得大了些,萧景芸低声痛呼一声,沈凡才反应过来,小声说了声对不起,青衣人的声音又是响起:“没想到,今生还能听到有人叫我爷爷,哈哈哈。是不是奇怪,我这本来应该死了的人怎么会以这幅模样出现在这里。”
萧景芸点点头,沈凡也是感到好奇。只听青衣人叹道:“人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却从没人说过虎毒不弑父。你父亲好能耐啊,倒也真做得魔门之首。”
青衣人虽未直说,两人却都是已经听明白了,想必是萧景芸的父亲萧肃向其出手,将他击伤,困于这残破的宫殿,与世隔绝。沈凡心道:“这是魔门的秘辛了,唉,魔门中人,可不就是如此,冷血无情,残忍嗜杀,不容于世。”转念一想,看了眼萧景芸,又想起来巫嫣,又在心里说道:“魔门中倒也不是人人如此。”
那边萧景芸却说道:“既然如此,还请爷爷告知出去的办法,景芸定会学那萧肃一样,替爷爷报仇。”
却听那青衣人哈哈一笑,道:“丫头,你过来。”
沈凡扶着萧景芸过去,青衣人右边袖子凭空飘起,一股劲气从内而出,来势甚急,两人不及反应,便已是到了萧景芸身上,消失不见,沈凡惊道:“前辈!你?”
突然却听青衣人先是一声轻咦:“怎么半分玄气修为都没有?”进而突然发狂大笑起来,两人经受不住,萧景芸捂住双耳,沈凡一只手要扶着萧景芸,只捂住了一边,只觉得右耳轰鸣,难以忍受。
青衣人笑了一阵,突然止住,宛若癫狂,喃喃自语:“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沈凡心里骂道:“若真是苍天有眼,定是先灭杀了你这无恶不作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