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正想上前,却见顾采薇欠欠身,将两人迎到屋内,半点生疏全无。戚公子且说不论,那长平公主难道跟采薇姐姐也是旧识?虽好生纳闷,但秀儿还是走向另一侧,打算去厨房置备些茶点端过去。
“采薇,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真的,我…”秀儿端茶点上来时,却见长平公主坐在顾采薇身旁,灵动双眸似有泪光闪动。顾采薇挥手示意秀儿退下,待房门掩上,方才走至长平面前轻轻揽住,柔声劝道:“长平,你这副模样若给旁人瞧见,只怕会闹出流言,还是注意些好。”见长平非但没有止住哭泣反倒愈演愈烈,顾采薇轻叹口气,蹲下身替她拭去眼角泪珠,“这不是又见着了么,听话,别哭了。”
劝了半晌,长平公主才堪堪止住泪,顾采薇又细声宽慰几句,重新回到椅上坐定,一时间再无人说话。
戚继朔疑惑的视线不停在长平与顾采薇身上打转,显然是对两人的关系不解。因近日边关吃紧,自己又奉命处理这事,鲜少有时间去陪顾采薇。怕她一个人无趣,便央了关系向来不错的长平公主来,无聊时也好做个伴。可谁曾想两人一见如故,且关系非同寻常,不得不惹人遐思。看眼前这阵仗,莫不是以前便认识?
转念一想也是,顾采薇的过去自己并不知晓,也不打算追究,先前还担心按顾采薇的性子会与长平合不来,现在看来也大可放心了。戚继朔心道接下来还是让久别重逢的两人好好叙叙旧,于是便开口道:“长平,这阵子就劳你多陪陪采薇了。”
长平公主点点头,又想了想:“继朔哥哥,皇后娘娘那里就说长平想爹爹了,回家住阵子再去陪她老人家。”戚继朔应允几声,和顾采薇告了别,正欲离开,却被顾采薇唤住:“戚公子,早先在镇上的时候,你只说是一名普通朝官,可如今不仅请得动长平公主,还能在皇后面前说上话,戚公子的身份,怕没那么简单吧?”
戚继朔愣了下,想起初与顾采薇相遇时担心她因自己的太子身份而有意接近他,便信口胡诌了一个身份,相处久了,也逐渐了解顾采薇的为人,顾虑虽打消,但又怕因这身份而让顾采薇心生间隙,一来二去,也便缄口不提。孰料今日带长平过来,说漏了嘴,这下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采薇,继朔哥哥是皇上的亲信,同皇后娘娘关系也很好,所以没什么好惊奇的啦。”见戚继朔语塞,长平摆出笑脸替他辩白道。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顾采薇也不再追究,目送近乎落荒而逃的戚继朔离开,方才将目光重新落到长平公主身上:“多年未见,过的可好?”
长平公主扬起明媚笑意,向她简单讲诉了三年来的日子。顾采薇静静听完,不知是喜是悲,脸上浮现复杂神情。定定的望长平看了会儿,才轻轻笑道:“打小你就极讨人喜爱,没想到前些年竟然直接被封了公主,还住进了宫里,真是造化。”顿了顿,见长平面露娇羞,分外可爱,不由接着道:“细细算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否寻得如意郎君了?”
话音刚落,却见长平敛住笑,目露忧伤:“采薇,你也知道,但凡我这样的,婚姻大事岂是自己便能做了主的?纵是有心尖尖上的人,那又能如何?我若有你当年半分决绝,豁出一切去爱,只怕现如今这世上早没了长平公主,而多了个乡野村姑。”一席话不深不淡,却重重砸在顾采薇心头,令她顿生凄凉,阖眼缓了几口气,方才重新睁眼瞧向长平公主:“若爱对了人,那也无悔,若爱错了,那便是另一番境况了。”
一不留神提及旧事勾起顾采薇的愁绪,长平心生歉意,不由转了话题:“且先不说这个,采薇,继朔哥哥的确是个极好的人,若从了他,也不失为一大幸事。”
“长平,你莫不是那戚公子特意寻来说好话的吧。”顾采薇见长平开口便为戚继朔说话,不由打趣道。娇嗔顾采薇一眼,长平嘟囔道:“采薇你也真是的,我像是那种会被轻易收买的人嘛。对了,这里住的可还习惯,若不习惯,我去同爹爹知会一声,让他给你在齐郡王府内安排间屋子住下来,怎样?”话刚出口,长平就后悔的捂住嘴巴,心道自己今日撞了什么邪,三番两次吐出会令顾采薇想起过去的话,真真是该打嘴。
顾采薇回想起那些不堪过往,微叹口气,见长平满脸歉意,心知她担心自己会心里难受,不由调整好情绪出言宽慰道:“长平,毕竟是过去的事,不必太过在意。其实对我来说,住哪里都是一样,没有半点不自在。”
没有想到顾采薇会这么说,长平公主微征半晌,似有千万般无奈的低声道:“采薇,若不是自幼便同你相识,我断不会将你同过去那轰轰烈烈的女子想到一起。”
顾采薇浅笑一声,道尽无数辛酸:“人活在世,总是要变的。而且,轰轰烈烈如烟火般绚烂的日子,只一次,便将生命燃烧殆尽了。”瞥见长平公主神色黯然,也不再开口,屋子又陷入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长平公主才缓缓开口道:“采薇,嫁给戚继朔吧,他的确是个重情义的好人。他待你究竟如何,像你这般的女子,不会看不出来。”顾采薇并未搭腔,而是盯长平看了会儿,缓缓移开目光,望向天花板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长平,我还没有做好再爱上一个人的准备。更何况,我配不上他。”听闻此言,长平顿时神色激动,站起来就想说话,却被顾采薇摆摆手制止:“凭他的为人,大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与他白头偕老,像我这种出身低微又是残花败柳之身的贱婢,如何配得上他?”
“顾采薇!”见顾采薇如此贬低自己,长平再也忍不住,大声斥道:“你是不是被裴以筠那杀千刀的给整傻了?像你这样姿色上乘,心灵手巧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凭什么就配不上他一个戚继朔?你干嘛要把自己看的这么低?顾采薇,我告诉你,戚继朔他不是那种人,你也不要把自己看的一文不名,要知道你在有些人的心目中,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长平声音极大,说到最后眼角已有泪珠滚落。顾采薇被长平这么一通骂,半天都没有缓过神,只是“裴以筠”三个字不停在脑海中回荡,逼她想起那段不堪过往。
使劲摇头想将那些过往从脑中驱逐出去,视线望向站在兀自站着哭泣的长平公主,深深吸口气,收起所有愁绪,从袖里掏出一方绣帕,替长平揩去脸上泪水,扶她重新坐定,轻轻道:“凡事随缘。”长平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顾采薇轻轻摇头,纵使长平心中满是愤懑,也只好闭口不言。顾采薇的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若再这么说下去,又会惹她胡思乱想了。
“长平,刚才那般粗陋话语不像是是一个亲王嫡女会说的,老实交代,是谁教你的。”似乎有意扭转这尴尬气氛,顾采薇勉强挤出笑并尽量显得自然些。话音刚落,却见长平公主的脸不争气的红起来:“采薇,你也觉得说这种话的是粗俗之人吗?”
见长平话里有话,顾采薇不由来了兴趣,也或许是想将萦绕于脑海中的那些沉重过往赶走,便接着问道:“长平,你真有心上人了?”
脸彻底红透的长平公主扭捏半晌,方才极羞涩的轻轻点头。顾采薇见了,心中好奇更胜,追着她满屋子询问那男子是什么样的人。长平左躲右躲还是被顾采薇逮着,经不住再三逼迫只得拉她重新坐下,刚想开口,却见秀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