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病倒的很突然。三伏天得热伤风虽不离奇,但身体向来不错的长平也能病倒,就不得不令人有些难以置信。闻讯赶来的皇后见着病恹恹的长平,颇为心疼,当即又派了几个宫女来伺候长平,并嘱咐太医好生调养。许是病了的缘故,长平的脾气没来由的大了起来,不仅整日横鼻子竖眼没个好脸色,对皇后派来的几个宫女更是百般挑剔,怎么也不顺心。这日,长平正大声呵斥那几个宫娥,恰逢皇后前来探望,刚进门,便一张碟子摔出来,险些砸中皇后。一脸委屈的宫女走出来想收拾碎片,却瞅见脸色发黑的皇后,当即跪下请安。
皇后也没搭理,径自走进去,便看见满脸不快的长平,旁边还哆哆嗦嗦站着几个宫女。皱皱眉,皇后挥手屏退了宫女,走到床前坐下,执着长平的手便嘘寒问暖起来。长平嘟着嘴,甚是不悦的吐出对这些宫女的不满,皇后正想说重新换几个贴心的过来,却见长平摇摇头,故作苦恼开口道:“这些个小宫娥,整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问她们话只知道点头称是,什么都不敢说,一点意思没有。皇后娘娘,长平怕再这么闷下去非但病好不了反而会越来越严重的,您就不心疼嘛?”
皇后听了,无奈笑笑:“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说吧,这次又打的什么算盘。”见皇后看穿自己的小心思,长平尴尬地撇撇嘴,晃晃皇后的手撒娇道:“皇后娘娘,长平岂敢在您面前打小算盘呢,长平不过是想找个能说上话的解解闷,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在屋里闷着都憋屈极了,要是再没个能说上话的,只怕长平…”
长平娇嗔的可爱语态令皇后忍俊不禁,点点长平额头,“改明儿本宫让朔儿多抽出些时间来陪陪你,如何?”长平见皇后曲解自己的意思,急忙摆摆手,“皇后娘娘,长平才不要继朔哥哥那根大木头呢,跟他在一块长平的病肯定会越来越严重的。”
“那除了朔儿,还有谁能跟你说上话?”皇后想了想,脸色顿时冷下来:“你是想让顾采薇进宫?长平,你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整日同这种低贱之人来往,只会降了你的身份丢了皇室颜面。”见皇后将话说绝,长平也不敢造次,恭送皇后离去。
边叹气边重新躺下,长平越发郁闷,心道这次被戚继朔害惨了,非但没达到目的反而白遭了这么久的罪。在心里怒骂出了这个馊主意的戚继朔无数遍,还未骂完,戚继朔那张欠揍的脸就出现在眼前。“继朔哥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了,气死了。”
戚继朔见长平甚是不快,心知是被皇后拒绝了,也便安抚了长平几句,让她再多加把劲儿,好说歹说总算让长平勉强同意再试一试。见这事有了着落,戚继朔便掩上门,方才坐到椅上向长平道:“长平,若我没记错,你同采薇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吧?”没想到戚继朔会提及这一点,长平有些诧异,不理解戚继朔为何突然在意起这个,长平顿时紧觉起来:“继朔哥哥,你莫不是嫌弃采薇了?”在戚继朔的再三保证下长平才开口道:“采薇直到跟裴以筠离开前都同我在一起,至于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并不知晓,因为她走了没多久我就被皇后娘娘带到宫里,直到去年你说要我帮忙时我才重新和采薇见面,那时候她就已经成现在这样了。”
长平的回答和戚继光给的资料差不了分毫,倒是长平提及的裴以筠很是熟悉,“长平,这裴以筠,到底是谁?”
“继朔哥哥,你先回答我,为什么好端端问起这些来?”长平见戚继朔甚是反常,不由越发紧觉起来,生怕他是为了离开顾采薇而在寻找理由。见长平误会自己,戚继朔急忙澄清:“长平,你也知道采薇现在与我势同水火,而我对她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入手才能打开她的心门。而采薇和你一直对过去缄口不提,所以我才想从这方面着手,并没其他意思。”听戚继朔解释了事情原委,长平这才放宽了心,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裴以筠的事情悉数讲了出来。
裴以筠是在六年前来到齐郡王府的,带着太师的推荐信,说是前来游学,以迎接即将举行的科举。齐郡王虽不太情愿,碍着太师的面子便留他在府上住了下来。最开始倒也本分,每日在房内钻研古籍,间或写文作赋,倘然一副认真备考的文人派头。又因长得一表人才且风度翩翩,暗地里引起不少女子的憧憬,长平也不例外。每日一有空便央顾采薇前来裴以筠处闲玩,虽说耽搁了学习,但碍着长平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每日只是陪着笑,眉宇间写满无奈。
长平自然是不曾了解到这一层,而顾采薇却看出裴以筠谈笑间的无奈。彼时都还年轻气盛,日子久了便情絮暗生,裴以筠对这个聪慧灵动的女子极有好感,而像裴以筠这样走到哪都能收获一堆目光的人也毫无抵抗力,这一来二去,两人便偷偷在一起了。
待到长平发觉时,二人已经如胶似漆。虽说对顾采薇瞒着自己有些不快,但大度如长平还是谅解了他们。特意在齐郡王那说了好话将顾采薇调来给裴以筠当侍女,并暗中替二人制造独处机会。最开始还有些内疚的二人在长平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也逐渐解开心结,整日黏在一起,好不甜蜜自在。
这种日子大概持续了一年有余。直至太师的千金,也就是裴以筠的娘子欧雪艳听到风声找上门来,长平和顾采薇才知道裴以筠原来早有妻室,并且一直隐瞒了这点。被欺骗了的长平和顾采薇虽满心愤懑,但却无可奈何。虽说按齐郡王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低,但相对于清心寡欲的齐郡王来说,向来争名夺利的欧太师在朝中的影响力自然是更胜一筹。此番让裴以筠来齐郡王府暂住,也不过是看中齐郡王的名声想为裴以筠添个好名头,好为以后的仕途铺路如是罢了。因此长平曾一度怀疑裴以筠接近顾采薇的真实想法,直到逼的他当着欧雪艳的面亲口承认是真心爱顾采薇才作罢,尽管引来欧雪艳的唾骂长平也无所谓,毕竟知道了顾采薇并没有白爱,那也足够了。
彼时的她们,都还不了解裴以筠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顾采薇得知裴以筠是用一颗真心待她,心里也好受许多,并决意嫁给他,虽说只是小妾名分,但只要是同心爱之人在一起,那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虽说顾采薇在齐郡王府只是个婢女,但与长平情同姐妹也倍受齐郡王的喜爱,按理再过些年头齐郡王便会替她和长平各寻门好亲事,不是王公贵族也会是富甲名流,哪样都是享福一生的好事情。可顾采薇却要嫁给裴以筠做小妾,在吴梁国,妾的地位与下人无异,只是名声上好听些罢了。因此在顾采薇决意嫁给裴以筠时,长平曾劝阻多次,就连齐郡王也亲自询问过几次顾采薇是否真心愿意嫁给裴以筠,但都得到了顾采薇的坚定回答。尽管不舍得,但又不忍伤了顾采薇的心,于是顾采薇便嫁到了裴府。
也就在早些时候,裴以筠殿试高中状元,官拜礼部侍郎,从二品,风风光光的从太师府搬到了自己的裴府,没多久便将顾采薇迎娶过门。虽说是迎娶,可正妻欧雪艳却推说大张旗鼓迎娶一个婢女有失颜面,只派了一顶轿子将顾采薇从齐郡王府接了过来,并且还是悄悄从后门进入。长平见顾采薇如此委屈自己,心生愤懑,几次想冲去裴府算账都被齐郡王拦下来,没过多久便被皇后传唤入宫,从此开始了她的公主生涯,自然也逐渐同顾采薇失了联系,乃至于顾采薇在裴府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全不知晓。
戚继朔听完长平的讲诉,心中对事情已明了七八分,纸上有纰漏的地方也被补上。戚继朔觉得,他是时候去找裴以筠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