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执拗来,我差卓子絮可谓是千里之遥。怎的以前就没发觉他这么固执不讲理。
唉,与他同寝同食,我一张老脸挂不住,一颗小良心安分不了。老脸挂不住的原因是军营里流传着我和卓子絮断袖的说法,小良心安分不了的原因是卓子絮乃有妇之夫。这事要是被我宿舍那些愤青们知道,指不定唾沫横飞地鄙视另加教育。
外头军号又响,知是今日的练兵结束了。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去透气,反正我现在是男人,整洁与否也没多大影响。
不知不觉来到校场,大汗淋漓的将士们有说有笑各自回营。我一身白衣在黑红相间的人群中本就显眼些,不管认不认识的路过都要瞥我一眼,认识我的还跟我点头致意,而多数在致完意后还顺道补了一句“王爷在西营与息将军议事呢”。OMG,我那个汗啊……
迎面来的好像是息彻那个营区的人,我激动地奔过去打招呼:“大家好啊,两天不见,别是忘了我啊!”
“哟,那不是无名嘛。无名兄弟如今别忘了我们才是……”众人起哄。
我略感尴尬,搔着脑袋转走话锋:“嘿,我就说嘛,你们都是大英雄,冲锋陷阵之余还要每日训练,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只不过是上头说什么就听什么,出力气而已,王爷才是真的辛苦。”
呃……有没有看见我满脸黑线?不用这样吧夸赞他吧,我是不会替你们吹枕边风滴,更何况我和他理论上也不睡一张床。在我软磨硬泡威胁恐吓之后,卓子絮终于同意在他很大的营帐内给我另置一张床榻。但是,但是!!半夜他总会趁我睡着了之后跑到我床上来,抱着我然后才去会周公!娘嘞,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成天惦记着礼义廉耻的银吗?!
我偏着头,嘴里碎碎念,直到他们喊我喊了四五声才回神:“哈,哈哈,刚刚想了点别的事情……”
“来,无名,跟我们回营聚一会儿,大军内不许私自饮酒,但我们可以煮壶热茶啊。”小马哥很热情,上前来又发挥他强托硬拽的本事。
我也想和他们胡侃一番,怎么说也是我在这儿新交的朋友啊,于是和他们一起向息彻营方向去,口中答道:“行呀,天气正好有些凉,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怎么,我那儿没有热茶么?”卓子絮不知何时窜到眼前,一张俊脸很是不豫,息彻在他身后,拢着手在嘴边咳了咳。
我们一行人有点呆住,不想王爷竟会大驾光临,不是说他在西营议事吗?什么破烂虚假消息。
卓子絮阴沉沉的,僵持一会儿之后,他上来一把抓过我,我才意识到,原来是小马哥的手放我肩上,所以他才如此的不悦。
大家这时候才有点反应,单膝跪地拱手施礼。卓子絮只当未见,顺手接过有人递过来的马缰,掐着我的腰把我放上马背,自己也跨骑上来。
“干嘛?”
“带你去个地方。”
他携着美人,哦不,美正太,就这样一挥马鞭绝尘而去,我眼所及范围内都是单膝跪地的士兵,乌压压天大地大的一片。在为此震惊过后,我忽然觉得我占了他们便宜,嘿嘿,跪王爷顺道连我也跪了。
这匹应该是卓子絮的专用战马,那个神速哇,出了齐军大营之后,它更是跑得欢,周围风景“嗖嗖”就过,跟城际列车似的。
奔到一个差不多荒无人烟的地方,他跳下马,再很绅士地将我抱下来。
我嘟着嘴咕哝:“什么嘛,荒烟蔓草,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他揉揉我的头,不发一语牵起我的手带我向一个看起来十分诡异的林子里去。我心里毛毛的,就怕突然飞出个什么怪玩意儿,赶忙挽着卓子絮的胳膊。他低头看我,喉间溢出笑声,打开手臂干脆直接搂了我。
说来就怪了,这个林子全是枯枝残叶,阴森恐怖,可穿过了林子,全然变作另一个天地。
很大很静的一个湖,水极为澄澈,湖边郁郁葱葱,绿意满满。几只野鸳鸯在湖面惬意地浮着,甚至还有高空忽然坠下捕鱼的鸟。我眨了眨眼,实在不敢相信这与那个恐怖树林是邻居。怪哉怪哉,真是世界奇妙物语。
“怎么样,美么?”
我还是傻傻的:“嗯,美。”
“我偶然发现的,当时看到这人间美致,我就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带你看。”
“嘻嘻嘻,为什么?因为我是美人儿所以看见美景就想起我吗?”我仰头看他,自恋道。
他歪着头揶揄:“是吗?美人儿?我没见什么美人儿,妖女倒是有一个。”
“切!”我挣开他的怀抱,踱步前去湖边。哎呀呀,空气闻起来都不一样,张开双臂转了个大圈,喊道:“太舒服啦,一会儿老娘要跳下去下个澡,你们这些个野鸳鸯捂起眼睛不许偷看!”
卓子絮也上前,站我身边,长睫之下的双眼看着远方某处:“过了幽暗,就是天上人间,我们也会是这样的。”
我消化了下他这句话,才在脑中明白过来。我们需经历一番晦暗,才会迎来灿烂,是这个意思么?
“哥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你想告诉我,我们就是这样,对吧?”知道他没听过,不过是明知故问而已,唉,被古代人传染了。
“嗯,没想到你肚子里还有那么点笔墨。”
“哈哈,你总是小看我,我说我懂很多,你却不信。”
仿佛又回到了齐王府闲聊时他戏谑我的光景。可这样的光景不能再重现,现在横亘在我们中间的可不只方妙薇这个女人,还有我与生俱来的现代思想。总之,他是已婚人士,必须要克制住自己。
“唉,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我咬咬牙,狠下心道。
他诧异:“嗯?这就走?你方才不是说你还要洗澡么?”
坏人!色狼!“你想偷看我洗澡是不是?嗯?”
我转身迈步而去,心里也极度郁闷,那么好的景色,那么好的人,原该是依偎在他怀里撒娇逼他说好听的话才对。我一郁闷就喜欢往身边的花花草草撒气,于是手上不自然地打着那些枝叶,说不出的难过。
“小心!”卓子絮忽然喝了一声,抢我之前抓过我的手。
这时,很狗血的剧情又出现了。刚刚那枝上有条蛇,若我拍上去,定当被蛇咬了去,还好卓小絮童鞋英雄救美。可是,可是……
“啊——哥哥,你没事吧?我看看,我看看!”没错,那蛇攻击我不成,改攻击卓子絮。
我拉过他的手捧到眼前,看见他手背上冒着血的牙印,眼泪轰然而落,连准备都用。胡乱抹了一通,我从怀里掏出贴身带着的锦缎,想给他包扎上。
“别!”他抽开手,顺道拿走我手中的锦缎,扬唇笑了笑:“你送我的东西,哪儿能染上血污。”
我瘪着嘴,望着他一吸一吸地,脸颊上全是泪水,最后再也忍不住:“你让我被蛇咬好啦,为什么要拦我!你知不知道我宁愿是我被咬也不要是你!你成心让我难过让我心疼!”
他喉结错落滚动,猛地把我揽进怀里,吻着我的耳朵却什么也不说。
我双手撑着他的胸,急得跺脚道:“你你你,别乱动,快让我看看!”
他放开,我揉揉鼻子赶快又将他的手拉到面前,收口明显地肿了起来,我脑子昏胀,第一反应就是去吸他伤口。
他静静地看着我的举动,嘴角笑意渐渐扩大:“你在做什么?”
我吐了一口血,擦了擦嘴答:“把毒血吸出来啊。”说着,又低下头准备来第二回。
他倏而将他闲着的那只手绕到我后脑,扣住之后,仰起我的头重重地吻下来:“傻瓜,那蛇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