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一出,今日狩猎的活动自是要早早取消的了,一行人马匆匆回了宫,大家都盼着皇后娘娘万万不能出了什么事情才好,否则以今日皇上的那番反应,只怕是要殃及池鱼的。
孤夜寒因为香竹的事情,自是对洛凝的另一个陪嫁丫鬟小桃也是不怎么待见的,可发现这个丫头是真的衷心,便允了她照顾在一旁,另外还把自己小时候的教养嬷嬷也特地调过来照顾洛凝,自己除了上朝更是基本都在凤鸾殿。
对于香竹,他本来还打算放她一马的,只是在听到孩子保不住了的时候,他实在无法忍受,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而且作为君王,他的眼睛里一向是容不得沙子的,这么危险的人,他实在是不能放在洛凝身边了,一回宫便派人送去了一把匕首,一根白绫和一杯毒酒,让她保有全尸,是他能给出最后的一丝宽容。
洛凝心软,那就让他来解决好了。
而香竹本就因无意伤害了公主愧疚万分,自是无颜替自己开脱,当场就死。
洛凝因为习武的原因,本来身体就没那么娇气,伤口也恢复的比一般人快,所以很快便醒了。
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双眼,金丝软罗帐,上面是凤凰的花纹,洛凝意识到这是在自己殿中。
醒的时候,孤夜寒正好在身边,看到她眼睛缓缓地睁开,别提内心有多激动了,连忙叫着:
“太医,太医,快过来看看,皇后她怎么样了。”
洛凝一醒,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一堆人围在她身旁看她,最夸张的就数小桃了,眼泪简直能一秒落,喜极而泣的嚷嚷:“娘娘总算是行了,可吓死奴婢了。”
洛凝撑着想要起身,谁知刚一动便感觉腹痛,竟然比箭伤还要痛,她一脸痛苦的捂着腹部,孤夜寒赶紧过来扶,看着她面色苍白,心里很是心疼。
要是他当时没有去找她,这一箭,就不会射在她身上。
“太医,凝儿她现在如何了,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痛苦?”孤夜寒冷着一张脸,紧张的问道。
“回皇上,娘娘伤口已无碍,只是因为刚刚小产,昏睡的时候不觉得,醒来腹部自是会有不适,细心调养几日即可,不会对未来有孕造成过大影响。”
为首的是太医院的院首,自皇后娘娘回宫后,一直是由他负责看顾,回起话来,倒是比上次那个御医稳妥的多。
孤夜寒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表情也缓和了几分,方道:“朕知道了,你们下去煎药吧,朕在这儿就行了。”
太医们闻声退下了,小桃也非常懂眼色的下去煮粥了,洛凝靠在孤夜寒怀里,脸色苍白的发问:“臣妾腹痛是为何?方才那位太医说什么小产?”
孤夜寒这次没有看着洛凝,他有些不敢看她,他很害怕这件事情会让她很难过,犹豫了半天,还是轻声开口:“你在秋猎之前,有身孕了,孩子没有保住。”
洛凝看到孤夜寒面容上的担忧,不是因为孩子没了,分明是因为怕她接受不了。
在听到那句话的那一刻,其实她也是仿佛坠入噩梦,她无比的自责和悔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粗心大意,有了身孕却不自知,她之前明明是有嗜睡的症状的,可是她为什么就没往那方面想呢。
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他徒添烦恼,毕竟他们都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她有些艰难的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整理好情绪,宽慰道:“没关系的,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皇上别难过,臣妾没事。”
可是相比如此,孤夜寒情愿她哭闹,情愿她发泄,她为了不叫他担心,这般隐忍懂事,只能让他更加心疼,他的眼神半是怜惜半是自责,握住了洛凝抚在他脸上的手。
他无奈的笑了笑,照顾她喝了汤药,吃了些清淡的小米粥,直到苏公公来报,说有位大人正在御书房等他,孤夜寒这才舍得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小桃,照顾好皇后娘娘。
孤夜寒一走,洛凝终于是没办法再佯装没事儿了,腹中微微的痛意,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那里曾经孕育着她的孩子,她差一点就是一个母亲了。
不知不觉的,面颊竟然有些潮湿了,原来有了孩子,自己再怎么坚强的心,也会变得柔软。
小桃在旁边看着,也无端的跟着十分难过,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这一声带着无限的悲凄和忧虑,除了唤她一句,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想了想,又连忙把自己方才做的梅果呈了上来,她记得公主以前最喜欢吃这个,酸酸甜甜的,很能疏解忧郁的心情。
洛凝拿了一颗,放在自己口中,吃了这么多天的苦药,她嘴巴一直索然无味的,却是不怎么有食欲。
过了一会儿,突然想到那日被刺的场景,连忙扭过头去问:“香竹呢,怎么从醒来到现在都没看到过她?”
小桃一听到香主这个名字,就眼神躲避,明显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其实她已经去御前求过情了,可是最后还是没办法改变结果,此刻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们和公主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要她怎么开口啊。
洛凝看到她这个样子,更加紧张,心里已经预示到恐怕发生了什么,有些怯怯地再次发问:“小桃,香主呢?叫她过来见我。”
小桃终于是没办法再隐瞒了,内心五味杂陈的说道:“香竹姐姐她......她被赐死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进心脏,洛凝猛地一抽,她死了?这丫头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一直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她还要为她找个好人家,放她好好的过日子呢,怎么就死了?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谁赐死的?”
小桃看到这样的公主,突然有些害怕,如果公主知道了是皇上赐死的,会怎么样呢。
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有所耳闻,之前公主误认为皇上杀了锦一公子和奶娘,都一副想要报仇的模样,她并不觉得,香主在公主心里的重要程度会比奶娘和锦一公子少。
“问你话呢,谁刺死的?”洛凝本就心情郁结,这会儿眼睛里更是湿润,但她却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眼眶红红的,死死的盯着小桃,她好害怕会听到自己心里的答案。
“是皇上。”这三个字刚落地,洛凝就猛地起身,双手撑着床棱,虽然她早就知道结果了,可还是好失望,好难过。
她记得她明明告诉过他,不要杀她,她知道香竹是间接的害她流产,也知道他肯定会很生气,可毕竟那丫头也是为了奶娘和上官锦一,出发点是没有问题的。
难为她日日跟在她身旁,竟是憋了这么久,真是个傻丫头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呢,这样误会就会解开,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在洛凝心里,香竹和小桃早已经不是婢女,而是家人,是她在南越唯一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亲人,是她和西凉唯一的联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他学不会考虑她的感受,为什么他永远这么专制霸道。
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到她了。
看到刚刚才吃过药恢复一点气色的洛凝,这会儿又面色苍白的开始冒冷汗,小桃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她躺下:“娘娘,您不能这样,您才刚醒过来啊,太医说了要好好调养才能完全恢复,您万万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她说着说着都快要出现哭腔了,万一公主有个什么好歹,那可怎么是好。
洛凝被扶着躺下后,仍然是心不在焉的,方才还情绪激动,转而又变的安静极了,之后一直沉默,不肯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肯吃东西,后来还是小桃以死相逼,她才肯用食。
孤夜寒每每来看她,她都借口在睡觉或者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总之就是一直不肯见他,她心结未解,实在不想面对自己那个对天下有着生杀大权的夫君。
孤夜寒一开始还十分不解,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每每去问了御医,他们只说是皇后娘娘心中有郁结,忧思难解,所以久久不能恢复。可是心病还需新药医,在娘娘自己走出来之前,他们也是在无计可施。
这样一来,本来已经快好的伤口和小产后的身体硬是拖了将近一个月才算完全恢复。
而洛凝因为久病缠身,直接取消了各宫请安,每日不是坐在窗前发呆,就是看着落花伤感,偶尔拿出从家乡带过来的古琴,所弹得曲子也都是她大凉失传已久的古曲,孤夜寒不知道那些曲子的名字,只听的出无限伤感。
后来孤夜寒也通过小桃了解了洛凝变成这样的缘由,他自认为自己没错,可她就是不肯原谅他,这一个月已来,一直这样,待他冷冷淡淡的,除了必要的礼节,也不怎么跟他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