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麟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很郑重地说：“刚才韩县长提出了一个人选，我看值得考虑。谢云凤同志在县委办工作多年，我感觉她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干才。只是我们平时没有给予这些同志更多的机会，他们的才干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才干的展示需要一个舞台，舞台有多大，人的才干也会有多大，这不是一句虚言。这一点是我们在用人的时候需要特别引起注意的。请大家就韩县长的提议发表意见吧！”
县委书记很明显地站在了韩琛一边，这也就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他周兆麟同意推举谢云凤担任副县长。
会场上仍然没有人回应，这让韩琛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他故作镇静地望着大家，心里不由得想起了陈县长。陈县长在会议上发言几乎每一次都会引起人们热烈的响应和讨论，而他同样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人们却不买他的账，这让他的心里感觉有些酸溜溜的。这时，他看见坐在周兆麟身边的副书记尚云清动了动身子，他想，尚云清可能要说话。
“我来说几句吧，”果然不出韩琛所料，尚云清说话了，“本来呢，今天的会议里没有推举县政府副县长的议程，韩县长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这让大家思想上没有准备，所以也就很难表态。向上推举干部是一项极其严肃的工作，应该慎之又慎。我们推举的干部一定要经得起上上下下的检验……”
韩琛对尚云清的发言很不以为然。本来在县长的人选问题上，韩琛就把尚云清看做是自己有力的竞争对手，现在听尚云清这样说，他心里就很不舒服。虽然刚才尚云清带头表态支持他主政县政府的全面工作，但那不能说明什么。事实是他现在还不能搬进县长的办公室。他是不是能如愿以偿地真正坐到那把椅子上还是一个变数，因此他不能让自己的竞争对手占了上风。他认为，强势是征服人心最可靠的武器，即便不能征服人心，也要征服人嘴。让他在你面前噤声，你也就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尚书记，”韩琛没等尚云清把话说完就接过话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提议既不严肃又不慎重，对吗？”
尚云清对韩琛半途打断他的话不太高兴，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解释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韩琛毫不相让。
尚云清没想到平时表现得好像很谨慎，以致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的韩琛今天竟锋芒毕露！是他感觉县长这把交椅已经坐定了吗？即便坐定，也不能不让人说话嘛！
“韩县长，我刚才说的话错了吗？”尚云清反问道。
韩琛一时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尚云清的发言非常原则，可以说无可挑剔。但韩琛旋即就找到了否定的理由。
“是的！”他说，“如果你的话放在我的发言之前，那就没有错，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两位领导针锋相对让在座的常委们感觉有些蹊跷，他们猜测大概是二人之间有了什么过节儿，所以才这样谁也不让谁。但他们总的倾向还是认为韩琛有些过分。且不说他提出的人选离题太远，即便就是恰如其分，也不能不让人提出质疑。尚云清在人们的眼里是那种比较憨厚和低调的人，而今天他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从容和坚定，这让人感觉好奇，他们想看看事情怎样向前发展。
周兆麟没有想到尚云清会与韩琛对垒，说不定他所心仪的县长人选会搅了他的局。他不能任凭二人继续争论下去，他必须把会议引向正确的轨道。
“好了！”周兆麟摆摆手说，“你们不要争了，看看其他同志有什么要说的。”
“周书记，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尚云清不管周兆麟的制止，只管继续发他的言，“我不想对韩县长提出的人选品头论足。我只是想说，既然韩县长的提议被纳入今天会议的内容，那么每个常委就都可以提出自己认为符合条件的人选，然后大家进行纵横比较，最后选出让大家都心服口服的同志。这样，我们向上推荐才会理直气壮，我们自己才不会心虚。如果意见不能统一，不妨用不记名投票的方式来解决。但不管采取什么方式，都必须出于一颗正直之心、一颗责任之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的话说完了。”
尚云清发言以后会场上一片寂静。
韩琛感觉尚云清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针对自己的，但他却没有足够的理由进行反驳。因为就连他自己对自己提出的人选都没有信心，更何况去反驳他人了。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提议被否决，自己的个人形象在人们的心目中将会大打折扣，他这个准县长的权威也将会受到严峻的挑战。所以，他必须设法让自己站在制高点上。
“这么说尚书记心里已经有人选了？”韩琛不无讥讽地说道。
“是的！”尚云清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提议曲唐县人民法院院长于筱涵同志为副县长的推荐候选人。于筱涵同志自从担任法院院长以来，对法院的审判工作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为了解决农村打官司难的问题，她把民事法庭搬到了村头，哪里有案情，法官就在哪里开庭审理，她的这一举措受到了群众和专家的一致好评。她还把少年法庭搬到了学校的课堂上，为在青少年中普及法律知识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中央电视台还专门报道了曲唐少年模拟法庭的开庭实录。她还大力推行了人民调解员制度，在城乡聘请了三千多名民事调解员，并坚持了先调解后立案，不经调解不立案的方针，为把矛盾化解在基层奠定了基础……事实证明，于筱涵同志不仅有较高的业务水平，而且有把握全局的领导能力。我相信，她经得起上上下下的检验，因此我提议于筱涵同志为县政府副县长的推荐候选人。”
与于筱涵相比，谢云凤实在是相形见绌，韩琛心里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他没有办法也像尚云清那样对谢云凤进行一番有理有据的评价，因为他与谢云凤不在一个工作系统。现在看来，成功的几率是越来越小了。他有些后悔刚才头脑一热竟然把自己置于尚云清的对立面上。尚云清是谁？尚云清是一个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的倔牛，和他对垒真是得不偿失。他的任务不就是提名吗？事实是他已经提出了，至于能不能通过并上报是周兆麟的事，他韩琛着什么急呢？想到这里，韩琛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对尚云清的提议进行反驳，一场风波就这样偃旗息鼓，这让一些人的心里多少感觉有点遗憾。
会场再一次陷入沉寂，好一阵没有人说话，看来不会再有人提出新的人选。在县委县政府各部委局办里任一把手的女同志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有，人们也不会轻易提出。比如，卫生局的一把手就是个女同志，但现在县政府有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而这个副县长绝不会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所以卫生局的女局长也就没有被推举的可能了。
周兆麟看大家没有新的人选提出，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大家提出三个五个、十个八个的，那他还真不好收场，好在只有两个。但要从这两个里选出谢云凤，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止是不容易，简直就是不可能！周兆麟很清楚，如果非要让大家举手或投票表决，那谢云凤一定会名落孙山，她与于筱涵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那周兆麟该怎么办呢？他只好再用老办法了。
“刚才韩县长和尚书记各提出了一个人选，”周兆麟开口说道，“我看要让大家表态支持哪一个或反对哪一个，恐怕都不好开口。不如这样吧，好在只有两个人，我们就把她们都推荐上去，由上级部门经过考察来决定取舍，这样或许比较稳妥些。大家的意见呢？”
这真是万无一失的举措，这样做既不会伤害韩琛，也不会伤害尚云清。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堵住刘锦华的嘴，你不是要求通过吗？现在我给你把她报上去了，她能不能坐在县政府的那把椅子上，就看你刘锦华的本事了。这个办法周兆麟在推荐县长人选的时候就已经用过，看来折中的办法很好，会省去许多的麻烦。
既然县委书记这样说了，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把谢云凤也像那么回事一样往上报，大家的心里总感觉有些不伦不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