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林深静静地盯着茅草房顶发呆,耳中传来了戴天山回来的声音,此刻他的心里既希望赶紧看到尸体,又十分抗拒看到尸体,两种不一样的情绪在他脑海中不断地翻滚搅动着。
终于,他还是艰难地起了身。刚迈出屋门,便看到了放在门前地上的两口棺材,戴天山已经贴心的把盖子都打开了。
林深攥紧双拳,缓缓地走到棺材旁,看到里面躺着的那位熟悉的老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起来,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认识了任清他们,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非要去上山,这个时候的阿爸应该还会像往常一样,和大黄狗一起守着店门口,等待着自己回家吧。
戴天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近乎奔溃的林深。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深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他靠着棺材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戴天山此时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思虑良久,缓缓地说了句:“节哀!”
林深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扑倒在地,朝着戴天山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恳切地说:“大叔,多谢您救我性命,收敛我父亲的尸首。小子请求您收我为徒,传我本领,我以后一定会做牛做马回报您。”
听了林深的话,戴天山像触电一样赶忙溜走:“怎么又要拜师,我早就说了我不收徒。而且我救你帮你是为了还你的人情,你不用谢我,更不要拜我为师,还是带着你父亲快快离去吧。”转眼之间,戴天山便消失在了层层瘴气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林深看着眼前消失的老者,愣了愣神。最终还是决定先把父亲和大黄狗安葬了。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工具,便就近找了块空地,徒手挖了起来。
这镇魂坡上,昼夜之间相差不多,林深挖累了就睡,睡醒了就接着挖。幸而在他每次醒来,身边总会有一些瓜果食物,还会有一些铲子之类的工具。
林深明白这些东西都是老者拿给他的,他暗记在心,不言不语。虽说他体格健壮,力超常人。但也用了好几日,才将其父亲和大黄狗这两口棺材都埋了起来。于是在刻着林炎和方云瑶名字的那座大坟旁边,又多出来两个小坟包。
林深又在附近找了块木头,在上面歪歪斜斜的刻了一行字“慈父林成伍之墓,不孝子林深谨立。”另一边的坟头也插了根小一点的木头,上面刻着“大黄之墓”。
做完这些,林深在自己父亲墓前拜了三拜,又哭了一番,起身向何家镇方向走去。在他刚走后不久,戴天山便出现在了墓前,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戴天山以为,林深的出现只是自己枯坐镇魂坡,为心灵赎罪之路的一个小插曲。可是他忽略了林深那顽强的意志力。
距离林深的父亲去世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些由夏入秋的日子里,林深每天都会带些食物放在老者门口。一开始是瓜果,后来是烤好的鱼,再后来竟然都有像麋鹿这样的大型动物出现在菜单里了,由此也可见这小子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除了食物以外,戴天山的茅草屋每天也都会被认真打扫一番。而且曾经用杂草堆叠的床被林深换成了竹子做好的床,上面铺上了细密的茅草夹杂着蕙草编制好的草毯子,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在哪割的草,竟然一点也不扎手,睡上去软软,还有着淡淡的香气。十几年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老者不禁在心里感概,有个人服侍着确实舒服。
不仅如此,每次林深来的时候,戴天山都避而不见。偶尔还悄悄跟在林深身后,即便是数次见他陷入险境也从不出手相救。但是林深却没有一丝要放弃的意向。慢慢得,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执着的少年了,十几年来冰冻的心彷佛也因为这个少年发生了一点变化。
终于在一次看着林深在荆山上捕猎,被两头老虎,四只豹子追着满山跑的时候,戴天山忍不住出了几脚把那些老虎豹子什么的踹到了山沟里,一只手提着林深飞回了镇魂坡。
落地之后,戴天山对林深严肃的说:“收你为徒也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林深眼见拜师有望,心中大喜,忙拜倒在地说:“只要您收我为徒,多少个条件我都答应。”
“别急着答应,你先听我说完。”戴天山不置可否,继续缓缓说道:“第一,你日后在外行走,不能说是我的徒弟,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身份;第二,我知道你怀疑是赤松门那几个小子杀了你父亲,你不要想着日后修炼有成了,便寻上门去复仇;第三,我能教给你的,三年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三年以后你就自行离开这里吧。”
林深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收我为徒,我自然是要照顾您一辈子的,三年的时间又怎么能够呢?”
看到眼前这少年率先提出质疑的竟然是这一点,戴天山的心中一暖。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回答,就听见林深接着说道:
“您要是怕弟子不才,日后给您丢人,我不提您的名讳也可以,不过。。。。。”说到这,林深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弟子日后自然是要去找到仇人,拼个你死我活。若是担心仇家势大便苟且存活于世,岂不可笑。”
“可笑?”戴天山仰天长叹,怒斥道:“你懂个屁,这就是我的条件,你能接受就留下,不能接受就趁早滚蛋。”说罢,也不理会林深,拂袖回屋去了。
第一次见到老者发这么大的脾气,林深也有些愣住了,暗忖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在这三个条件中,第一条和第三条虽有些古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不让报仇,这一条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看老者的样子,但是若自己坚持的话,恐怕也是拜不得师,报仇终归无望。
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先答应下老者的条件,如果自己能在未来得报父仇,到时候大不了再来找师父一死谢罪。如实力不济,死在赤松门手中,那也只能来世再报师傅大恩了。
心中打定主意的林深跪在地上,朝着茅草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喊道:“师父吩咐,无有不尊,林深愿答应您的条件,日后若有违背,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师父在上,请再受我三拜。”
此时的他心有死志,倒也不怕毒誓成真。再次跪拜以后,抬头便看见老者正站在他的身前,脸上似悲似喜的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