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绯辞强行驱动聚灵之法,任由那宛如大海般波涛汹涌的力量在他的血肉之躯里卷起巨大漩涡,没有神兵灵器的加持,五脏六腑都被那股震撼天地的力量波及侵蚀。
他紧紧抿着唇,压抑着那一次次逆喉而上的腥气,可几缕殷红却还是顺着唇角缓缓流过他的下颌。
他怕姐姐担心,悄悄地瞥了眼,才发现曲阑珊并未分留意他片刻。她只是焦急地盯着床榻上的叶昭凡,不安的双手交叉于胸前,默默地为他祈祷。
直到床上人眼皮颤了颤睁开眼,曲阑珊喜出望外,没有掩饰一丝一毫的情绪,一下子扑到床前握住叶昭凡的手,像一个小女孩般泪如泉涌。
“仙君,是我,我是阑珊…仙君…”
那是禹绯辞第一次见到曲阑珊落泪,也是第一次见她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有些悲戚的扯动了下唇角,安静又深情地凝望着她,可他目光所及之人似乎早已忽略了他的存在。
禹绯辞眉间忽然一拧,那团屡次在胸腔和喉头折返的淤血再难抑制,他赶紧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外,脚刚踏出门槛,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他扶着门框,身子在风中颤抖着,听着里面二人暧昧不明的寒暄叙旧,听着曲阑珊欢愉的笑声,也听见了她旁若无人毫无愧意地讲述起这场长达半载的阴谋。
她将灼虹献予叶昭凡,后者伸出手试图接过却被强劲的力量排斥着缩回了手指,却是故作轻松地道。
“傻瓜,每个人这一生只能拥有一把神兵,我霁月有你便足矣,这灼虹既与你有缘,那你便使着吧。”
“那我和灼虹便一齐做仙君手中的剑,仙君指哪,我便挥剑打哪。”
…
“咳咳…咳咳咳”门外传来一阵嘶哑的咳嗽声,曲阑珊这才恍然想起禹绯辞的存在。
既然都已经听到了,那便是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
于是她推门而出,望着禹绯辞缓慢前行的背影,她叫住他。
“阿晏。”
禹绯辞脚步一滞,却没有回头。
“看来,已经知道了?”曲阑珊唇角一勾,话语里带着几分轻佻,然后一字一顿地称呼他,“尊座。”
禹绯辞没有回身,亦没有言语,他以为她会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或许…他还抱着期待…
可等来的便是狠绝至极的一剑。
都是假的。
禹绯辞垂眼看着没入胸膛的灼虹,眼泪溢出泛着深红的眼角,他吃力地抬眼凝望着曲阑珊,呆滞失神仿佛傻了一般。
这半载以来的朝朝暮暮,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假的。
他是禹绯辞。
他竟是禹绯辞。
到头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心想要诛灭的那个魔,竟是自己。
…
扑哧—
钝重残忍的一声,曲阑珊猛地拔出灼虹,禹绯辞的身子一倾,再没一点力气,直直地向后倒去,他后背撞在石壁上,身子一震又是呕出一口血,然后顺着墙壁无力地滑落。
他手捂着伤口,指缝见殷红的血狂涌而出,曲阑珊知道这一剑定是重伤了他的心脉,可万万没想到他的外伤竟也没有一丝自愈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
禹绯辞的胸口随即被血染红,衣襟被血水泡的发涨,整个人神志已然混沌,微阖着眼瑟瑟地蜷缩作一团不住地发抖。他很冷,冷的如同被人从天灵盖浇入了冷水,冷得脊背都僵麻得直不起。
可唇边却忽然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阑珊写在天灯上的心愿,灼虹,霁月,他都为她实现了,即便她不知他在神兵台前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亦是无悔。
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最终推他入地狱的人,也曾带他上过天堂。
曲阑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看着他垂死却无丝毫挣扎的模样,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他胸口的伤口还在疯狂的涌血,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却也似乎无形之中牵动着她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