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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暗尘随马去,明日逐人来

客房的门又是“嘎吱”一响,苍灿从锦被中露出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头发有些微乱。

“陆泊然,我要完了。”

“这么说,关卿云没有认错人?”

“我上山那样小,我忘都忘了。楼下怎么这么吵?”

“关公子地位尊贵,宅心仁厚,在楼下体察民情,抽不开身。”

“那要不咱们逃吧!掌门嘱托你把我带去哪儿?”

“他没说,就是……大概让你跟着我吧,想来一个长青门少主还是护得住一个黄毛小丫头的。”

“哼,我好歹会个几招几式,不及陆公子劈个柴都能把自己伤到。”苍灿一脸得逞之意,小阿井直接忽略她的讽刺,“我父亲曾入京求学,也算才识过人,太傅曾赐过一字,‘井’,私下都叫他阿井,叫我小阿井。以后出门在外就叫我公子井吧。”

苍灿道:“好的,公子井,横竖都二。哈哈哈哈哈。”

不与小女子争辩,小阿井坐在椅子上沉思,手里转着一块碎了角的玉玦。

苍灿见他不笑,只觉他不喜这样的释义,说:“那关公子说我有个小名,叫小绵,不过我不太喜欢小绵,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大名的。”她就是个爱撒泼玩笑的,小绵太柔弱,听着就像不堪一击的柳絮,逆来顺受,还是苍灿听起来更加阳光灿烂,活力四射。

小阿井顿了顿,打趣道:“好的,以后叫你‘灿妹妹’”

苍灿恼他又拿年龄之事愚弄她,一骨碌冲下了床,鞋都没穿,小脚丫子踩在地板上“哒哒哒”的响,准备杀到小阿井的跟前给他一脚,哪知手脚不协调,脚趾头撞上了木桌的桌脚。

“诶哟”苍灿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揉搓着脚趾头。小阿井见她滑稽之态居然笑出了声,“灿妹妹有没有体会到我昨日的斧头之痛啊。”

起身把苍灿一把拉起,放在了凳子上。又几步走到床边,捡了双鞋子丢过来。“要不我们今晚跑吧?”苍灿望着小阿井,征求他的意见,一脸认真之态。

“你就不想回到京都当大小姐?”她不是想家吗?为何不回去问个清楚?

“那你想回去当少主吗?”她虽然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但她也知道一旦回去,便很难再出来,苍南柳何许人也,做他的女儿无非是受礼教宗法束缚,替家族承担责任。在山自由惯了,她只想去天涯海角浪个遍。

“掌门把我交托给你,虽然我不太看好你,但掌门一定慧眼识珠,相信你有雄才大略,定能早日出人头地,振兴你的家业。所以我跟你走!”她说的大义凛然,末了,不忘小声加一句,“别把我买了,求你了。”

“带你走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我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也没个童子服侍我,我还要带个小拖油瓶,这……”

小阿井一脸子自傲,苍灿真想上前去扯他的脸皮,瞧瞧是有多厚。奈何有求于人,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苍灿只好忍耐着,说道:“我当你书童,行吧,公子井?”

“成交!今晚做好准备。”

入夜,客栈安静了许多,但还是有达官贵人之流前来拜访关卿云,都被关卿云拒之门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真不好受,脾气再好的人也被磨得不耐烦了。

关卿云在房间内扶额,“胡川儿,小绵睡下了吗?”

“回少爷,二人吃过饭就睡了。”

“同寝?”

“是的,我看灯都熄了,那位公子没出来。”

“什么?”关卿云只想冲出房门,把隔壁的公子井揪出来,小绵怎么可以和外男一起……

关卿云想都不敢想。在房间内踱来踱去,一脸烦躁,与他白日光辉形象截然相反。胡川儿小声道:“少爷要不我去看看?”

“你去,去把公子井请过来,就说有一难题商讨。”

胡川儿出去了,与门外的人群对视一眼就飞一般冲向隔壁,不一会儿又飞一般的冲了回来。一进门就哆哆嗦嗦,大气都不敢出。

“公子井呢?”

“少爷,他们不在了。”

“什么?”关卿云此刻真是气急败坏,带了那把纸伞从窗子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儿马鸣,向着京都的反方向去了。

胡川儿只好在客栈里等他。

春寒料峭,关卿云披着白裘,纵马疾驰,一路上都不曾见到小绵的身影,马鞭如骤雨疾风般打在马背上,他的心情也如马嘶悲鸣。远处黑山连绵,只有朦朦月华照亮驰道。

客栈后院,苍灿和小阿井正躲在柴草垛旁。

苍灿压低了嗓音,“他出去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小阿井不紧不慢,“莫慌,等我先去解个手。”

转身隐入墨色。跑这么快,是憋不住了吗?苍灿挺尴尬的,只是夜色沉沉,看不清她酡红的小脸。

一柴房内,“属下恭迎少主。”三五人衣着简朴,一起跪拜,一声少主等候多时,几人无不想到一年前的血流成河……

卧薪尝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漫漫的等待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

“起来!”少主年幼,没有门主那样老成,青雉的面庞却透露出王者般的尊贵与矜骄。

“不知少主下一步计划……”

小阿井直接打断他的话,“时间无多,京都再会,此处有杂人。”

“是”

小阿井出了门,就去寻苍灿。

马鞭一顿,在空中留下一声空响,自客栈一语出众,到夜半的金蝉脱壳,咬牙切齿地说道:“公子井,深藏不露啊。”京都的才子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骗得团团转,气绝,掉头回栈。

苍灿还在柴草垛边静静等候,这人莫不是掉进茅坑了?

四下张望也不见人来,脖颈似乎有凉风袭来,苍灿反手就是一掌,那人一袭黑衣锦袍,头戴玉冠,尊贵无比,也是一掌相迎。

苍灿不敌,力量悬殊,被震的后退几步,正欲呼叫求助,那人一挥衣袖,幽香袭来,苍灿倒地……

那人从袖子里摸出火折子,点点星火,一瞬间将柴草垛子燎成火堆,连着后面的柴房一同化为火焰……

“走水啦!走水啦!来人啊,快救火!“

滚滚浓烟融进墨空,糟了!小阿井快步赶到,只见柴草垛已经变成一团火球,熊熊烈火跳跃着,飞舞着。他一把抓住旁边提着水桶的小二哥,“可见的一女子在此处……”

“公子,哪里有什么女子,快救火吧!”仓仓忙忙的奔向火堆,将木桶里的水扬在柴薪上,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人身着朴素,快步走到小阿井跟前,“少主,关卿云已赶来,那女子被安王掳走。”

安王,那个一事无成,流连欢场的闲王?

“去京都。”

一下马,关卿云把马鞭甩在马背上,大步流星的往里走,惊奇的发现,路人行色匆忙,四处逃窜。

胡川儿从里面跑出来,“嘿,少爷。快走吧,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只见他背上斜挎着一包鼓鼓囊囊的包裹。

“发生什么了?”

“少爷里面走水啦,大半个客栈都烧了起来。”

你在那路口等我,我马上过来。”说完就挤入了人群。

火光映红了墨空,路人逃散,所幸跑的即使,没有人员伤亡。

他们果真走了。

走山路不走官路,坎坎坷坷,马车在羊肠小道中艰难穿行。

“停,停车!”车队真停了,苍灿掀开车帘,“大叔,给一匹马吧,我要晕吐了。”

那人端坐高头大马望着她,她面上狡黠,像只狡猾的狐狸,眼珠子机灵的转着,还是只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大叔,我真要吐了,若是把你的宝马香车给弄脏了可就不好啦。”

“王爷,还有两个时辰。”那人背后的仆人也是一身黑色劲装,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

“两个时辰也受不住?”

苍灿摇了摇头。

“下来吧。”

苍灿下了马车,走几步都晃晃悠悠。

“过来。”

苍灿走到他的马前,那人倾身抱住苍灿的细腰,恍惚间已经坐在了马上,不由得惊的一叫。

“别叫。再叫滚下去。”

苍灿吓得一只手捂住了嘴,另一只紧紧的攥着马鞍。

“你们带马车随后回来。”

“遵命。”那几个仆人齐声道。

山路上,王爷带着苍灿独行。

“叔叔是王爷?”

身后的男子嗯了一声。

“叔叔带我去京都?”

“想去吗?”

“我可以不去吗?”

“似乎不可以。”

“叔叔带我回去干嘛。”

“自然是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卖钱。”

“叔,我不值钱的。”

“苍灿,你可知道安王。”

苍灿又是摇头,乌发扫在王爷的下巴上,痒痒的。

“风流成性,花天酒地。”

“不……不会就是你吧。”

背后的男子狂放的笑了出来,并不回答,伸手解了身上的墨色披风。

苍灿慌了,我这是被色狼拐了啊!“等……等一下。”

“还等什么?关卿云走的官道,救不了你。”

“你……你再这样,我要跳马了。”

“呵,你敢吗?”

“士可杀不可辱!”苍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打算跳马。

安王手中高高扬起马鞭,挥了下去。良马吃痛,跑的更快了,苍灿紧紧扯着马鞍,怕极了。一件披风兜头砸在苍灿头上。背后男子为她系上衣带,戴上帽子。

“乖些,进城了,”

一入城门就疾驰,街道尘土飞扬。

“这安王又是带了哪家花魁?”

“自爱风流,男人嘛,都这样……”

“你家男人也这样。“

“屁!我家男人才不这样。”

“吁,快看看,这是哪儿。”

路过一家府邸,气派异常,牌匾都是玉石所制。细看牌匾上的字,“苍府”。

安王低声问,“知道我带你来怎么卖钱了吗?”话语中无不透露着戏谑。

招了招手,两个守门的奴仆纷纷看向安王,“安王大驾,小人这就去禀报。”

“不用了,给你们看看这是谁?”安王掀开苍灿的帽子,美貌春色就挡不住了。

守门皆惊,“大小姐?”

安王爽朗一笑,豪放的笑声遗留在风里,骏马早已疾驰。

一守门回过神,连摔带跑进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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