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躲在一座凉亭里。
风,凝结着暴风雨的气息,很冷,冷的我几乎无法呼吸。
而此刻,我的心中更凉。
仇恨充斥着我的内心,我脑中只剩下两个字……报仇。
我不记得我在那凉亭子里呆了多久,我抬眼,天已经有些鱼肚白的光了。
这里是野外,而我满身的血腥味竟没有招来野兽,这一点,倒是挺让我意外的。
又是一股血腥味从远方飘来。
这难道是野兽的气息?我心下想着。突然就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吼――”一阵野兽的嘶鸣,我闭上眼睛,该来的还是来了……
白色的毛皮是我从未见过的,似是老虎,仔细一看又不太像,它的眼睛是红的,浑身散发出嗜血的光芒。
若是在以前,我定是格外慌乱的,可不知为何如今的我内心是如此的平静,就好像蛮不在意眼前的情景。
它向我冲来了,我目光一聚,捡起地上较大的石子,直接向它砸去。
这些石子对它丝毫不起作用,反而更加激怒了她,它很快将我扑倒,咬住我的胳膊,它的牙齿很锋利,鲜红的血流出,一直拽着我拖了很远。
我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就命丧在这个地方吗?
不,绝不可能,我的仇还没有报,我绝不能死,哪怕苟延残喘,我也会为我的母后和皇兄报仇。
我忍着疼痛用另一只手拔起头上的发簪,看准它最弱的地方,那个唯一没有毛皮的地方:肚子,狠狠地扎去。
“嗷――”它发出痛苦的低吼声,从而加重了牙齿在我手臂上的力。
痛,渐渐在我胳膊上蔓延到全身,我咬着唇畔,我依旧不感到恐惧,或许是我已习惯了疼痛。
我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我拿发簪的这只手上,找准它原本的伤口,拼尽全力给它这最后一击。
我刺的很准,刚好插在它肚子上的伤处,成功的使它松了那沾满血的大口。
它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可它并没有死。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躺在地上,慢慢的恢复着,心中祈祷,我要比它恢复的快,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机会逃离。
我刚刚的伤和昨夜的伤在一点点复合,愈合的速度之快,让我自己都有些惊讶,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那头白毛怪。
莫非是……那白毛怪原本牙齿上的血?
那它之前咬过什么人?
我心下虽有众多疑惑,但我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更不喜欢欠下什么人情。
约有一柱香的时间,我的伤已尽数痊愈,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从我的衣裳间撕下一块布匹,覆盖在那白毛怪的伤处,它体型庞大,我撕下的布匹委实将它裹不起来,只能轻轻的擦拭它的伤口。
不得不说,这东西很有灵性,仿佛知道了我的意图,就乖乖的呆在那里,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嗜血模样。
我想它还要等一阵才能起来,暂时还伤不了我,我便坐在它旁边,闭上眼睛,运功打气。
我运功的时间不过一盏茶,当我睁开眼时,发现它已经完好无损的蹲在我面前,它低着头,也不打扰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
哦,不!准确的来说是盯着我。
它已经完完全全的好了,令我更惊讶的是,它完全没有伤我的意思。
它见我睁开了眼,便很温顺的走来,张开嘴,想要牵住我的衣服,拉住我。
经过刚刚的那一遭,我本能地躲开,并与它拉开了距离。
它愣了一下,似是有些委屈,站起了身,朝着山坡后的一片丛林走去,它刚迈出一脚,便回头看看我。
它见我也在看着它,便故意后退几步,又朝着山坡后的那片丛林走。
我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想让我跟它走。
现在的它很温和,它当时明明可以将我叼过去,可它却用自己的理解请我去,我想不出理由拒绝它,便在它身后跟着。
我穿过了一个很小很小的丛林,几乎几步就可以越过,很快便到了一处山坡上。
山坡的顶上躺着一个少年,它将我带到这个地方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我内心暗叹,它倒也是个护主的灵物,想必它是想让我救它的主子。
我走到坡顶,我看清了这个少年的容貌。
他脸庞有一些泛白,看他的样子,像是中了毒。
我不知道那白毛怪将我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我既不会医术,也不会毒术,更是一点武功也没有,那我又该如何救他?而且又为何只选我救他?
忽然我脑子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我的血。
我当真就这么做了,我咬破我的手指,将我的血滴入这少年的嘴中。
事实证明,我的血果然有用,没过多久,苍白的颜色便在他的脸上退去,他也悠悠转醒。
我仔细打量了他,他墨色长发高束,发尾及腰,立体的五官棱角分明,他长的很好看,可以这么说,我从未见过比我皇兄更好看的男子,他是第一个。
可我却没有心情去看他那张脸,我想起了皇兄,那时我对皇兄说,皇兄,你长的可真漂亮。
可惜我的皇兄为了引开那些追杀我们的人,被他们逼得跳下悬崖。
我垂下眸,努力遮盖住我眼中的仇恨,尽量不被眼前的少年所看出,我觉得他也看不出来吧,看他的样子,年龄与我相仿,也不过十四五岁。
“谢谢你。”眼前的少年开口。
他见我没有理睬,又说道:“你饿不饿?我这里有一些点心。”
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包糕点塞到我的手里,“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表示感谢,你就收下我这包点心吧。”
“不必。”我平淡地答道。
我根本吃不下去,因为我的身体都被仇恨充盈着。
少年突然就笑了,“原来你会说话啊,你刚刚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你为什么会受伤?”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我……我是杀手,不过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杀坏人,而且不被别人指使,自成一派。”少年似乎有些害怕的望了望我。
杀手?我依旧垂着眸,遮着眼中的情绪,我明白,想要复仇,必须壮大自己的势力。
“报我救命之恩,我要你为我所用。”我说的依旧平静如水。
“……好,我答应,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甚至没有一点愤怒,心甘情愿的就答应了。
“白嫣容”我答道。
为了隐匿起来,暂时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自然不能说我是东阳国长公主轩辕嫣容,既然我的母后姓白,我便随了我母后的姓,更何况,我讨厌轩辕这个姓。
“白嫣容?真好听的名字,从今往后,白嫣容便是我夜阑的主子。”
我淡淡的看了看他,“夜阑?”
“属下在。”
我想了想,道:“以后为了掩人耳目,你我便不以主仆相称,以后你便称我为阿姐。”
其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有一丝犹豫的,他虽年龄与我差不多,但却比我整整高了一头,让他叫我阿姐,也实在是委屈他了。
我想我那刚刚出生的小皇弟了,他看见我便笑了,若是他长大了,肯定会很聪明,然后叫着阿姐阿姐的追着我跑。
可惜刚来到世界的他就被上官红的手下害死……
“阿姐”
“嗯”我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淡无味。
“阿姐,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我便先走了,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便会出现。”少年笑了笑,走到我面前,将一个包袱塞到我的手里,未等我反应,便没了踪影。
我不得不感叹,他竟然有如此好的轻功。
我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粗布衣服。
城内,皇后一族被诛灭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在城外的我都略有耳闻。
路人甲:“唉唉唉,你们听说了吗?皇后一族都被屠满门了,刚刚出生的六皇子都被杀死了。”
路人乙:“是啊是啊!当今宫内可真是不太平,陛下亲封了上官家族,我看啊,这上官贵妃是想要当皇后的节奏。”
路人丙:“谁说不是呢,我大舅家的二姨子的女儿的侄女的姑姑都在上官家当奴婢,听他们说太子殿下和长公主在逃亡路上被诛杀,太子殿下是坠崖,长公主是被野兽咬死的,据说被发现的时候,那是体无完肤啊,相当悲惨的。”
路人丁:“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几乎是全城皆知,皇后清廉,为人端正,肯定是遭人陷害的,唉,算了算了,咱们也不是朝廷命官,私论皇室可是要砍头的,我们这嘴呀还是管严点的好。”
我换上那件粗布衣服,身上的绸缎和簪子都换成了银两,嗯,有一个簪子我没有把它当掉,那是在我生辰的时候,母后送我的礼物,我也会一直留着它,每当我看见它,我就会想起我的母后,那些仇恨永远烙在我的心底。
我用半两银子买了个草帽,现在正坐在一家城外的小滩喝茶,他们谈论的话,我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我走过去,看向其中一个刚刚在说话的人,问道:“这位大哥,城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长公主被咬的体无完肤?”
四个喝茶的人同时看向我,他们给我比了个嘘声的姿势,道:“小兄弟,一看就是外来人,你是不知道啊,咱这城中发生了大事,今日早晨上官家派人去寻找遗留在外的长公主,可惜带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那长公主也真是可怜,浑身上下全是血窟窿,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我立即显示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成那居然还有这种事?”
那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跟外边的人说啊,私论皇室,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我掩饰过眼中的情绪,道:“我说这位大哥,你可放心吧,我也就是好奇,听听,之后这事我也就忘了。大哥可知,这城该如何进去啊?”
“小兄弟要进城?这是何故?小兄弟从远方来,可不能就因为好奇就盲目进城啊!这城内可不太平。”
“多谢这位大哥提醒,我也只是想进城探个亲,并不是因为好奇就进城的。”
那人点了点头,又对我说道:“小兄弟,我看你我有缘,大哥奉劝你一句,别进城了,城内到处都是上官家的人,城内的人啊,都生活不下去了,城内的人还都想往外出呢。”
我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抱了抱拳,“多谢这位大哥提醒,我明白了,告辞。”
我逐渐走远,而那几个人依旧在那里谈着喝着茶。
东阳国·皇宫内
“皇上,奴婢敢问皇上,心里可否有过娘娘?”玲珑跪在地上,眼泪在脸上挂着,一字一句的对皇上说道。
“大胆,敢如此质问朕,朕看你是活的太久了,你就不怕朕治你个藐视皇权的罪名?”
“藐视皇权?呵呵,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长公主,六皇子,他们都被你给害死了,是你亲自下的令啊!奴婢是抱了必死的决心,问一句,皇上,您是否爱过娘娘?”
空气……又是死一样的沉默,轩辕清政久久没有回复。
一声清丽打破沉寂:“贵妃娘娘到”。
轩辕清正抬了抬眼,站起身来,拉过上官红的手,“贵妃来了?来坐朕旁边。”
上官红笑的娇媚,“陛下还是喜欢打趣臣妾,这尊卑有序,只有皇后才能和陛下坐在一起呢。”
“无妨,朕让你坐,你便坐,等到着风声一过,朕纳你为后,如何?”
上官红笑得更欢了,“但凭陛下做主。”随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玲珑,“呀,这不是皇后姐姐的贴身婢女玲珑嘛,陛下这是……”
“玲珑她以命相邀,说是要见朕,之后便自我了断。”
上官红眨了眨眼,“哦?竟是如此?本宫与皇上本就是一体,既然要说,我听听玲珑姑娘不会介意吧?”
玲珑冷笑一声,“帝后同体,又关你这个贵妃什么事?皇后之位本就是陛下的发妻才有权利坐的,而你只不过凭着你的名号,才显得高贵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妾。”
上官红气的脸部扭曲,紧紧的抓着手帕,“你好大的狗胆,果真是与你主人串通一气,胆敢骂本宫和皇上,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处死。”
玲珑抬起头,死死地瞪着上官红,用宫殿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
“皇后冤枉!皇上你不听皇后解释,轻信上官红馋言,你会后悔的,上官红,你心狠手辣,迟早会遭报应的!”
说完,直直的撞向店内的一棵柱子。
只听“砰――”的巨响,玲珑的脑袋变磕出了血印,她死死地盯着上官红。
那一刻,她心中想,娘娘,我们来世还做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