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头子呼了口气,“丫头,明日你便及笄了,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要自己去做主,不论你做什么,就凭借母亲对青青那份情谊,义父我,都会为你收拾残局……尽管放心的去做吧!”
一瞬间,我心中五味杂陈,想要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义……义父,女儿知道了。”我说着便朝唐老头子跪下,行了一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义父对清容的情谊,清容铭记在心,清容不会让义父失望,从今往后,雨瑶便是我的亲妹妹,我会尽全力保她安宁,以报义父之恩……”
我对着唐老头子磕了头,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后,看到唐老头子眼眶微红,抿了抿唇,将我扶起,“有你的庇护,也是瑶儿的福气……记住了,义父永远在你身后。”
唐雨瑶的泪直接流了下来,抱住我,眼泪滴在我的衣裙上,“姐姐……”
唐雨瑶轻轻唤了一声,心中不知是何感想,只是眼泪一滴滴的流着。
“爹爹,我先带姐姐先走了,你们就继续在这待着吧。”唐雨瑶说着,便又将我拉回了屋子。
在屋内,唐雨瑶用手帕擦了擦我脸上的泪珠,“姐姐可是很少哭呢,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姐姐又笑又哭的神色。”
我握住她正在为我擦泪的手腕,“瑶儿,可否为我拿纸笔?”
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笑容,“好,姐姐等着。”
我坐到书桌旁,她则坐在我的旁边,用手托着脸庞,微笑着望着我。
“怎么了?”我用毛笔蘸了蘸墨水,顺便瞧了她一眼问道。
“我很喜欢姐姐叫我瑶儿,以后姐姐都这么叫我,好不好?”
我语气达到最轻软的地步,“好。”
我摊开书桌上的纸,一笔一字在纸上写道……广西侯亲鉴。
我将夏侯雪莹的事迹,我所知道的全部写下来,但是隐瞒了我便是东阳国长公主轩辕嫣容的事实,随后将纸叠好,唐雨瑶则非常配合的为我拿来了信鸽,我将纸放在一个小竹筒中,别在信鸽腿部,随后将信鸽放了出去。
我眼眸幽深地看着信鸽离开的方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
想必广西侯,夏侯文武,两个时辰后便能收到我所寄给他的信了,在信的末尾,我顺便写了一句:
愿我们共商大计,唐清容。
我不知我站了多久,也不知我望着天空想了多久,当我再次回头之时,却发现雨瑶已经在桌子上趴着,她竟在桌上睡着了,我静静的解下我的外衣,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我就静静的回到书桌旁,就静静的在那里坐着,我自己都不知我在想些什么。
……
“姐姐”雨瑶轻轻喊了我一声,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姐姐在想些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我看着她心中不禁一阵好笑,并起了调侃她的心思“醒了?我在想,你什么时候长大,我可是很想看着嫁人呢。”
“姐姐骗人,”唐雨瑶嘟嘴,随后看向身上的衣服,“这姐姐为我披的?”
我挑眉看向她,“你是我妹妹,自然是我为你披的咯。”
她笑了笑,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盒子成蓝色,很漂亮,妣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颗小小的铃铛,“瑶儿本想明天再送给姐姐的,可是转念一想,明日姐姐肯定会收到许多礼物,不如今日瑶儿就将姐姐的及笄礼送给姐姐,让姐姐第一个收到瑶儿送的礼物。”
我接过礼物,看着盒子内蓝色的铃铛,又往我手腕处瞧了瞧,这颗铃铛与当初夜阑送的白发同心结颜色相配。
唐雨瑶把铃铛系在白发同心结上,“这可是瑶儿挑了好久才挑的呢,姐姐可喜欢?”
我摸了摸上边的铃铛,“瑶儿送的,我自然喜欢。”
“咳咳。”屋子外传来一阵轻咳,不用说,就是老头子的声音。
唐老头子一进来,直接敲了一下唐雨瑶的头,“你这个臭丫头,总是坏我好事,本来我还想着第一个送蓉儿礼物呢,谁知道被你这个臭丫头抢先了!你你你气死我了。”
我:“……”
唐雨瑶对唐老头子伸了伸舌头,一股调皮的样子,“谁让我是她妹妹呢,你呀,就排后头吧!”
“你你你你你……”唐老头子气结,对着唐雨瑶又是一顿敲,所幸唐雨瑶躲的快,边躲还边对他做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的嘴角边挂着笑容,就淡淡的看着他们。
“切,老夫就不与你这个臭丫头一般计较了。”唐老头子转念,笑嘻嘻的看向我,“乖女儿,看看义父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呀?”
又是一个盒子,光是今日我收到的盒子都有三个,人皮面具木盒,铃铛盒,还有这个比较大的盒子。
不过我自然是不排斥的。
唐老头子将盒子放在桌上,顺便打开盒子,里边装的,是一件浅浅晶蓝色的衣裙,像是同心那灵虫的颜色,隐隐中又蕴含着几丝仙气。
“义父的礼物,真漂亮。”这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从小生活在皇室,漂亮的衣服确实见过不少,各种名贵的绸缎自然也接触过不少,大多是重色的衣服,比如深红色,龙黄色……像这般淡蓝色的衣服,却很少见。
“我的女儿,可是长大了一个咯,以后啊,你可别把我给忘咯。”唐老头子轻轻一笑。
我失笑,“爹爹整天都在想什么呢?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爹爹呀。”
我们一直坐到深夜,唐雨瑶还要说,却被唐老头子硬拽着拽回了屋子,我看着雨瑶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少许有些无奈。
深夜,他们走后,我便一个人飞上了屋顶,却看见夜阑一个人在月光的照射下,喝着酒,似乎还在赏着月,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寂。
“夜阑”我轻轻喊了一声,走到他的身边。
他看见是我,举起手中的酒在我面前摇了摇,“来一些?”
我坐到他的身旁,“好啊,陪你喝一喝这闷酒,怎么了?不开心?”
我接过他手中的酒,仰头将酒喝了个干净,火辣的韵味在我嗓子中流转,一直窜到我的胃中。
他看着我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我的背,轻笑道“就你这酒量,怎么能够一口气把这酒喝完呢?”
“谁说的?我酒量可是很好呢,只是这些个月,不常饮酒罢了。”我立刻反驳道。
他也没有反驳,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忽然便搂过我,让我躺在他的怀中。
或许我是真的醉了,也没有拒绝,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下,看向这已经黑下的天空,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着天空上,“今晚的月亮可真圆。”
“是,很圆,不知还能陪你看着月亮几次……”他说的声音很小,而我却听得清楚。
“夜阑,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说的话是何意思?”我瞬间精神就恢复了几分,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眸。
他毫不避讳,我们的目光就在这黑夜中相碰,“没什么,说起来我还没有送你什么礼物呢。”他抚过我的发梢,拿出一枚银色的簪子,这簪子上的形状很特殊,远远望去,看像一朵彼岸花,但实际上并不是,这像是一个什么暗号,又或者是一个什么标记,我不敢想它是怎么被雕琢出来的,做工竟如此精细。
他将簪子轻轻的插在我的头发上,随后愣了一下,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嗯,很美。”
此刻的我还带着人皮面具,我挑眉望向他,“很美?”
他轻轻地笑了笑,搂住我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好像我下一秒便会消失一般,“在我心中,只要是你,就很美……你知道这一支簪子吗,这是我亲手雕琢的,本来想献给我的母亲,我母亲却笑着摇了摇头,说,这还是留给我未来的媳妇戴吧,于是她在我的这支簪子上,刻下了一个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印记……现在我将它送予你。”
我移开眼,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他,“既然是留给……那你……不会喜欢我吧?”
他轻轻愣了一下,很正常的,恢复自然,“我确实喜欢阿姐,或许是你在皇宫之中救我的那一次,或许是你用圣女血救我的那一次,又或许是你用十两黄金买我荷包的那一次……”
我脸颊不争气的红了,“十两黄金买你的荷包?”
我似乎又有些想起来了,那是我七岁时的事了吧……
我和我的丫鬟琥珀偷偷溜出宫去玩,半路上捡到一个荷包,由于找不到失主,就将荷包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琥珀是一脸担心的问我,“公主,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呀?”
我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的,捡到了,就是我的了嘛。”
一个小男孩看见我腰上的荷包,伸手就去拽,我连忙躲到了一边,“喂喂喂,你干什么呢你?”
那小男孩瞥了我一眼,语气中都散发着冷意,“那是我的荷包,还不还我?”
我从小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我嗤笑一声,“我不给你,你当如何?再说了,你有何证明你是这荷包的主人?”
“我的便是我的,若你再不给我,就要当心你的小命了。”
琥珀靠近我,颤抖着声音说道,“公主,奴婢看这人是江湖上不好惹的人,要不我们就把这荷包给他吧。”
我撇了琥珀一眼,琥珀便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当时我的嚣张,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除了母后,父皇和皇兄,其他的人都对我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那小男孩看了我一眼,“就你还是公主?”他的话音未落,在一旁的妇人忽然口吐鲜血,那小男孩儿见是这般情形,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杀意,他跑向那位妇人,“娘,你怎么样?”
我的目光终究是收敛了几分,见他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我走到他的身边,把荷包中的银两递给他,“诺,这是你荷包的银子,本公主看上你这个荷包了,愿意花十两金子去买,你拿着这钱去给你娘看病吧!”
那小男孩的目光微动,但依旧没有给我什么好的脸色,他应该是知道我的用心的,“多谢,之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了。”
既往不咎?本公主没跟你计较就不错了,我最终是没有理他,看了眼他身旁的妇人,便在街边上大喊,“来人,若是有郎中给这位妇人诊治,本公主赏银百两。”
我说着,并举起我长公主的凤印。
过路的人看到凤印,街上的人竟是都对我行了礼,竟无一人敢上前。
我见此情景也是微微皱眉,终究是我疏忽了,“本公主说话算话,若是有医术高的人在这里畏惧本公主的神色,而不去给这位妇人诊治者,本公主就一律斩杀。”
我这话一出,不仅是琥珀,路上的人,就连夜阑都吓了一跳,我哪顾得上这些礼节呢?
“没有人是吗?”我冷笑一声,我多次逃出宫外去玩,自然是见过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像这些阶层的穷人家,一般是受那些富人的鄙视的,就算是得了病,也不会给他们治病,甚至是将他们看作瘟神一般躲避,谩骂。
这时有几个郎中唯唯诺诺,颤抖着身躯走到那妇人的身旁,为她诊治。
其中一人跪到我的面前,“回……回……公……公主殿下,她只是受了些闷气,一时气结,休息多日便可。”
我淡淡的撇了那人,“药方呢?”
那人愣了一下,“小……小人,现在就去写,现……现在写。”
我等他写完,拿起药方,递到小男孩手中,“还不去抓药?你娘我来看着。”
他用一种复杂情绪的眼神看着我,便直接去抓药,没有说些什么。
我的眼神又瞥向那郎中,竟让那郎中浑身一抖,“你,要不要赏金?”
“小……小人不敢,为公主的人诊治,是小的的荣幸。”
“不敢?那本公主岂不是要因为你一句话而失信于众人了?”
那郎中又是浑身一抖。
我终究是叹了口气,人家与我无怨无仇,我竟是这般吓人家,终究是我的不妥。
“罢了,你去领了赏金,就可以走了。”
那郎中如释重负,赶紧谢恩,“谢公主殿下,谢公主殿下。”
等到那个小男孩回来,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我便头也不回的回皇宫了。
现在想来,想必那个小男孩,就是夜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