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直扑而上,后面的走卒也应声而起,皆持刀向这三人砍来。焦、何二人眼见不妙,当即一前一后,背对而立,将狄咏护在中间,准备应敌。
大汉转瞬间就扑至三人面门,焦应洪也已摆好架势。他虎步微踞,左手扬起,右手握拳下垂,准备空手夺这白刃。他身后便是狄咏,所以不管别人从哪个方向砍来,他都避无可避,只能趁早夺下一件兵器,再作抵挡。
就在那汉子举刀的一瞬间,焦应洪矮身向前,左手用手刀切住那汉子手腕,卸掉其劈砍的劲力。右手摆拳从下往上,直击那汉子握刀那只胳膊的腋窝。
这一拳速度极快,又极为隐蔽。那汉子躲闪不及,直直地吃了这一拳,脸上立刻变成了猪肝色。他哀嚎一声,手上明晃晃的大刀应声而落,人也跟着软了下去。
此时第二人也已砍至,焦应洪抽手接住刚才汉子掉落的军刀,往上挥起抵挡。
“咣当”一声,兵刃相碰,各砍出一道豁口。那兵卒们出手便是杀招,但焦应洪还没弄清楚情况,也不敢伤人,只是抵挡。那兵卒抽刀再砍,焦应洪也只能如法硬挡。几个回合下来,那军刀上竟满是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豁口。
另一边的何正勇,自带有一根铁棒,此时也用那根铁棒在苦苦支撑。幸好这巷子不宽,对面人数虽多,一次却也只能并肩涌上来两人。这样焦、何二人还能招架得住。若是在开阔地带,这些兵卒虽武艺不精,但一起挥砍,也足以将他们砍为肉泥。
在两人合力抵抗之下,一时间狄咏并无危险,但如此下去却终究不是办法。焦应洪一边斗刀,一边思考着脱身之计。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跟随自己一同进城的三匹老马,心生一计。焦应洪本就在军营做过马夫长,对于识马辩马自有一套心得。先前三人行到柳州换马的时候,焦应洪就故意挑选了这三匹马。这三匹马毛色杂乱,也略显老态,但焦应洪知道,这正是伏枥的老骥,不仅耐力极好,而且也不容易引人耳目。
现在那三匹马被这砍杀声,怒喝声惊到,只剩下一匹正缩在墙边来回嘶鸣,另两匹都已不见了踪影。焦应洪使了一个眼色,何正勇立刻会意。他用铁棒挡下一次挥砍之后,趁那卒子用力不稳,伸脚将他踹出。这卒子身体向后飞去,直接撞倒了后面涌上来的几人。接着何正勇转过身来,大喝一声,将手中铁棍朝焦应洪这边掷出。
铁棍旋转而过,威势极大,众卒纷纷躲避。趁此当口,何正勇护住狄咏。焦应洪则窜到那马匹跟前,他扬起军刀,用刀柄狠狠击打那老马的臀部。
“嘶”,那老马受此一击,立刻马首一昂,四只马蹄跺踹两下,便往东面狂奔而去。这匹马有五六百斤,冲击起来更是猛烈,那些兵卒见状,虽想阻挡,却也不敢上前。
狄咏等三人见状,忙跟着这匹老马往外冲杀,竟冲出了那兵卒的包围圈。这老马左突右撞,转过两个弯后,竟来到一处大巷。这条巷子极为宽展,底下是铺设整齐的青石板路面,大约能容下四驾马车并行,与这破陋的龙州城其他街道格格不入。
那些兵卒依然在后面追赶,但他们追到这巷口,却纷纷停住脚步,只是把狄咏他们堵在巷里,却不再向前,如同这巷口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一样。
焦应洪来不及细究,还想再往前跑,以求脱困。但他定睛一看,这巷子竟然是条死胡同。巷子里,他们前面不远处是两排拒马,拒马之后,便是一气势恢宏的高宅大院。之前他们在城门处看到的灯火,便是从这里传出。
焦应洪也无暇多顾,刚好后面的卒子不敢追上来,这倒让狄咏三人有机会喘了口气。他们坐在地上,与那些卒子隔着五十步远,互相瞪着眼。
那些卒子们却并不敢坐,反而是排列整齐。他们分次站好,将巷口堵住,整个过程甚至都没人发出声响。
焦应洪也在好奇,这些人之前大喊大叫,现在却都像耕牛一样安静。他打量着这群侬人。
突然,这群侬人开始骚动起来。焦应洪看见这群卒子脸上略有惊恐,接着便看见他们竟齐齐跪下,朝自己磕起头来。
一瞬间的错觉,焦应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人这般恭敬,并不是对着自己这三人。
他转过身去,只见拒马之后,那深宅的大门内踱出一匹骏马。那马通体雪白,银鞍上端坐着一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此人面容俊美,头戴金玉冠,前额及两鬓的头发也都整齐束好,垂到腰间。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英武间又带着几分柔媚,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一女子乔穿男装而成。
她身穿宝蓝色丝绸,左手摇一柄折扇,右手握一卷马鞭,双脚跨过肥硕的马腹,稳稳地踏在两只马镫之上。他身后跟着两个仆人,那两人也都高大粗壮,穿着不凡,各秉着一盏火把。火光之下,那骏马身上的各处物什显得闪闪发亮,想是纯银打造而成,马背之人则更显华贵。
焦应洪正自惊叹,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山呼,“叩见赵小姐”。
原来是刚才那群兵卒在向马背上这位小姐行礼。他们毕恭毕敬地叩完首后,竟还是将脑袋抵在地上,无一人敢抬起头来。
焦应洪暗暗心惊,这群兵卒原来是懂汉话的。但为何自己跟他们费了诸多口舌,他们却断然不理呢?至于这马背上的小姐,这群兵卒对其敬如天神,想是地位在此处极为尊贵。而且这小姐又姓赵,是否与他们要找的龙州赵鼎有所渊源?
焦应洪想问个究竟,那赵小姐也微夹马腹,缓缓驱马而来。
走进一瞧,才发现这赵小姐竟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娃。只是她穿着贵公子的打扮,在黑夜里远远望去,竟也难以分辨其年龄。现在看来,这小姐容貌甚丽,特别是那一双丹凤眼,英气逼人,活脱脱一个不用上妆的樊梨花。
在距离狄咏三人五余步的地方,那女子也勒住马,身后两个仆人则跟着站定。
焦应洪正要上前自介,那女子却先开口了。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
她话声清脆,又娇又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