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熬了五日,素问终于接受了现实,她留不住皇奶奶了,卢礼业说的对,自己不该这样不放手,让她继续这样受苦的活着。
于是,她决定了,她要放皇奶奶走了。
她让太医署不再送汤药来,自己也不再施针灸,没有药石续命吊气,太皇太后的气息越来越弱。
素问握着太皇太后的手,想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忽地,太皇太后的手在她手心里微微一动,素问惊喜,再看下她的脸,那双一直紧闭的双目,竟然开始抖动。
最终,她睁开了眼,看到是素问,笑了出来,道:“你这野丫头,又跑去跟元彻玩啦?”
素问心渐渐沉了下去,皇奶奶说的是胡话,她现在不是清醒好转,而是回光返照,残灯复明,是将死之人出现的假神之象,预示命将绝矣。
素问强笑出来,道:“是呢,您今日起的晚,现在还睡着呢。”
太皇太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一脸慈爱:“皇奶奶跟你说多少次啦,你都不听。不要和元彻走的太近,他虽是个好孩子,但你将来会伤心的。”
素问心中突然酸涩,皇奶奶饶是在生命最后一刻,已是神识混沌,还记挂着她的事,泪水已经涌到鼻根儿上,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嗯,我知道了。”
“你怎么瘦了呀?出去又没好好吃饭吧,我让桃红给你留了些芙蓉酥,你记得要吃。”
素问拼命点头,声音已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好,我多吃几块。”
太皇太后看向四周,道:“这帮子奴才,又偷懒,这宫里都黑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点灯,我都快看不清你了,你让他们把灯点上。”
现在正值午时,太阳明晃晃的照进大殿来,素问知道,皇奶奶快要看不见了。
“皇奶奶,我让他们不要点灯的,我们两个就这样说会话,好吗?”
太皇太后笑了,道:“你这孩子。你刚来我这里的时候就爱欺负我老主婆眼睛不好,天快黑了不让点灯,让我到处找你。”
素问记得那时候,她刚来永寿宫,对陌生的一切都感到惶恐,她不愿点灯,宁愿在黑暗中隐藏自己,也不想面对这陌生的一切。皇奶奶便打着灯,到处找着她,她听到了喊声,也不愿意回答,那时候皇奶奶为了找她,腿都磕到了好几次,身边的下人都不高兴了,可皇奶奶从未怨过她。
父母离世后,她本该就是孤儿了,是因为有了皇奶奶,她才又有了亲人。
她握住太皇太后的手,道:“皇奶奶,对不起……”
太皇太后笑了:“你说什么傻话呢。皇奶奶在后宫沉浮一生,只有你来的这些年,才好像真正活着一般。”
素问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趴在床边,头轻轻倚在太皇太后的臂弯里。
“问儿,奶奶困了……”
素问心中已是悲痛难忍,她知道皇奶奶要走了。
“皇奶奶,困了您就睡吧,我给您唱曲。”说完,素问轻轻地唱起了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时唱给她听的《乐儿谣》:“赤足小儿你莫跑,荷叶头上摇。青草香香鱼儿跳,你在梦中笑……”
“问儿,”太皇太后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素问没有回话,依然唱着歌,直到她完全感受不到皇奶奶的气息了,也依然唱着“赤足小儿你莫跑,荷叶头上摇。青草香香鱼儿跳,你在梦中笑……”,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哽咽到泣不成声,曲不成曲,才趴在太皇太后身上,失声恸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