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晨,窗外的天空又变得干净了许多,阳光透过面朝着蛮江一侧的落地窗洒进来,洒到墙角里,照亮被收起来的窗帘和黄木色电视柜的一角。老板一手拿着一碗粥,一手敲着李菲的房门,对着里面说:“菲!早点起来!你张叔还在等你一起去爬山呢!”
“好啦!”房间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好啦。再睡一小会。再睡一小会我就起来了。”
“行。早餐给你准备放桌上了,你等会自己起来吃。”
“嗯,嗯。好。”
“你快点起来,别人李叔等太久。”
“嗯!好啦!五分钟,五分钟就出来。”
“嗯。那爸还要去工作,先出去了。你等下带好钥匙,记得锁门。”
“嗯。我知道。”
李菲说完,李小川就转过身,把碗中的粥一饮而尽,把碗放在了桌子上。他拿纸巾擦了擦嘴,然后从沙发上拿起一个公文包,看着我,说:“那,我先走了。”
“嗯,嗯,老板再见。”
“嗯,再见。”他一边说着一边换着鞋,然后转身离去。
过了一下会,李菲房间的门就被打开,李菲穿着睡衣,揉着眼睛,一脸迷糊地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餐桌,问坐在餐桌旁的我:“李叔你吃过了吗?”
“行,我先去漱个口。”
他走进了洗手间,捣鼓了一阵,又回到房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坐在餐桌旁,坐在我对面,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又回到桌边,一口吃着面包,一口喝着粥。“张叔,”她头也不抬,“等会我们九点出发,十点到山脚下,买点吃的,等会快中午了,怕会饿。“
“嗯,好。”
“还有,”她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看着我,说,“你要帮我拍照。”
上午十点,我和李菲来到了卢川县城北端的卢屏山山脚下,面对着景区入口处那面巨大的牌坊,以及参天古木拥簇着的蜿蜒而上的石阶,而我的脖子上挂着她从家里拿出来的一个相机。石阶上洒满的黄色落叶在微风里轻轻地摇动,林间树隙透露出一块一块明晃晃地光斑,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台阶上。树根旁丛丛的野草已经枯萎,一些黄色的野果落在枯草丛中,洒在石阶旁泄水的小沟里。一颗长着刺的黄色果球落在一群黄果子里。李菲捡起来,看着我,说,“这个是野栗子。你看。”她抬起头。
一棵栗树的树冠从一众树木中挤出来,微微伸到石阶上空。
李菲把两只手指伸进那个黄色果秋裂开的小缝中,小心地把长满刺的果球分成两半。果球里面棕中带白的栗子露了出来。
“给。”李菲把一半的果球递给我,“张叔你尝尝,特别甜。”
我拿出一颗栗子,剥除里面的黄色果仁,尝了一口。
“嗯,”我点点头,“挺新鲜的。”
“嗯,”她也一边嚼着,一边点着头,一边仔细地看着旁边的草丛,“张叔这儿还有,要不多捡一点儿,回去还可以吃。放我包里就行。”她把书包从肩膀上滑下来,放在地上。
“嗯。我说。”
“还可以带一单给青青。”她看了我一眼,说。
“好。”
我们就在路边,在水沟里、树丛中寻找着掉落的野栗子。一边找,李菲一边问:“张叔,青青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是很清楚。”我对她说。
“她是……她是高中辍学的吗?”她看着我。
“嗯。上高中没多久,就辍学了。”我把捡到的果球放她书包里。
“她是在哪儿读书啊?”她也把果球放进书包里。
“在卢川一中。”
“卢川一中!”她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她哪!那她成绩岂不是很好!”
“嗯,嗯。确实。”我点了点头,“这些够了吧。”我看了书包里一眼,说。
“嗯,她拉起书包,背上,又转过头看着我,”卢川一中,“我们一边走,她一边垂头丧气地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靠上。”
“努点力,肯定可以的。”
“嗯。是在不行的话,就让我爸带我去市里,或者去省里,看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读书吧。”
’嗯。“
“那青青姐成绩那么好,怎么就辍学了呢?她是读高几辍的学啊?”
“高一。其实,她读高中没多久,就辍学了。”
“为什么啊!真是好可惜。”她嘟哝说。
“嗯。”我说。“没关系的啦,你好好努力,你爸能够保护你,一路去你想去的地方。”
“嗯。”她说。
我们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半山腰,山顶那一大片草地已经出现在了眼前。一条路蜿蜒向上,两条路蜿蜒向下,我们没有经过的哪一条路没入丛林中,消失在一片落叶或者没有落叶的大树之间,而大树之间渐渐传来人的声音。我们背倚着身后的庐江县城,县城尽头那一条缓缓流过的蛮江,两山之间展开的这一小块平原。我们面对这一颗巨大的香樟树的浓郁的树影,盘虬卧龙的树干驻扎在灰尘仆仆的黄土上,树旁一个齐人高的小小土地庙,仿佛在和这颗前年古树一起守护着这一座横亘在卢川县城与万里长江之间的山。李菲的脸上冒出了一些汗珠,我从她包里拿出我的那一瓶水,喝了起来。
“你热吗?”我拧紧瓶盖,问她。
“还好。就是有点儿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她抬起头看着那棵古树巨大的树冠。
“”没事,“她又低下头,说,”我买了可乐。“她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两瓶可乐,一瓶递给我。
“其实我们刚才应该走这一条路上来的。”她看着另一条说,“这一条路平缓一点,不像我们走的那一条,没完没了的台阶,累死了。”
那一条路上那两个人声越来越近。
“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
“嗯。”她擦了一下汗,又喝了一口可乐。
“好像有人来了。”
“是。周末,还是有一些人爬山的。“
“嗯。”
谈话的两个人出现在树林中。
李菲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我问。
她眯起眼睛用力地看着走过来的那两个人。
”妈呀!”她突然惊呼,转身背起书包,没有拧上盖的可乐洒得到处都是,“怎么又是他们!快躲起来!那边,哪座庙,快快快!”她急匆匆地推着我往那一座土地庙走。
“怎么了?谁啊?”
她张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压低了声音,“我们班主任!还有,那个姓张的。”她转过头,张望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