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妇（四）
电话那端的许达远半响没有吭声，他昨晚去非凡见到佘娘才知道风轻已经和容二同居，他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天，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云风轻也不讲话，她一个人正在逛大望桥那边的新光天地百货，完成容二布置给她的任务，把她空荡荡的衣橱填满。
“风轻……你找个清静的地方等我，有事情和你商量。”许达远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说不上来的怅惘感觉，约她见面。
环伺一周，似乎只有一楼的星巴克符合达远说的标准。于是和他说好了一会见面。
看她打完手机，她手里拿着的衣裙被一旁的店员不耐的接了过去，那是一套标价８０００多块的甘蓝色连身裙，是她喜欢的素净风格，领口别致的搭配了一条同色系的蓝色鸢尾花图案的丝巾。
店员小姐眼神里的不耐让风轻蹙起了眉头，她没多说什么，掏出包里的卡表示要了。那个店员冲她张了张嘴巴，手指故意的朝标牌指了指。
风轻觉得好笑。她以为她买不起？
不过紧跟着她就释然了。那个店员或许已经习惯了接触那些衣着光鲜亮丽的富足人类，对风轻这样朴素的女孩起先就看轻了，她以为她也是众多只看不买过眼瘾的顾客。
看到风轻毫不犹豫的划卡买单，她的惊讶和错愕自然都是正常的反应。
毕竟，她的身上没有一件可以放在台面上欣赏的名牌货。
云风轻拿着购物袋离开柜台时，那个年轻的女店员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她讲着欢迎再次光临的客套话，态度谦恭温顺，那里还能找到一丝刚才鄙夷的神情。由此可见，一件光鲜靓丽的衣服就可以代表人世间的人情冷暖……
二楼也有著名的咖啡店，但是为了达远方便，她还是和他约在了新光天地的一楼。
因为不是周末，也不是高峰期，所以星巴克里没几个人，云风轻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点了普通杯的拿铁，坐在那里等。
深秋的帝都，街道上已经见了萧索，落叶争相积极地落下，急匆匆的追赶着路上行人的步伐。
许达远进来的时候，黑色半短风衣的肩头也沾染了几片枯黄的叶子，带着秋的凉意，朝角落里看着窗外发呆的女孩走了过去。
面对面坐下，他很用心的看了看风轻的面容，然后留意到了她旁边随意放着的袋子，蓝紫色丝巾的一角垂荡了下来。
许达远指了指那条丝巾上的图案，笑着问风轻。
“怎么……还是对蓝鸢尾情有独钟？”
风轻扭转头看了看，然后浅浅的笑了。
是啊……她一直是喜欢这种特别的花的。宿命中的游离，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易碎且易逝。
而她就像是一朵盛极的蓝鸢尾，无法抵挡荼蘼命运最终的凋零。
“我倒觉得你像是火红的豆蔻……蓝鸢尾，配你太过悲怆了……”许达远接过侍者送上的咖啡，帮风轻又多加了一颗方糖。
风轻微笑摇头接过杯子，她捏着白瓷的勺柄搅了搅黑浓的咖啡，轻声问：
“达远……有进展了，对吗？”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个时间段匆忙找她必定有大事发生。
许达远啜了口咖啡，然后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
他取出了档案袋里的一沓子资料，递给了风轻。
入目的标题就是有关华侨城的那块地竞标的字样。
华侨城风轻知道，是市府近年工作的重点，无数国内国外的投资者都在关注着帝都这座城中城的开发项目，它不仅占地广大，地理位置优越，而且规划全面，巨型超市，购物中心，银行，医院，体育馆，学校，高档精品住宅，还有建成后拥有帝都独一无二天然湖泊的大型景观公园，都是为未来城市发展树立的标杆模型。
媒体前天还在说规划还未完成，可今天许达远却拿来了翱羽集团竞标华侨城商品住宅区的内部资料，乔家的动作可不是一般的快。
华侨城的任何一个开发项目都可以让一个大型集团公司起死回生，足可见它的投资价值能有多高了。
任何一家帝都有实力的企业和公司都会铆足了劲争取竞标的，谁都想分得华侨城的一桶金灿灿的金子。翱羽是地产界的龙头，必不会落于人后等人下菜碟，风轻大概翻了翻那些资料，很全面的投资计划，一环紧扣一环的进度表，表明了对这个项目誓在必得的决心。
“必须让海川也加入到这次竞标里面……”许达远没有把话往下再说。他知道聪慧过人的云风轻必然会懂得他的意思。
风轻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脑海中有个想法忽闪而过，快到她几乎只能抓到它的尾巴……但就是这样一个尾巴，也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方法可行吗？
额上的冷汗过后是心底涌现出的雀跃和蠢蠢欲动。
她知道……没有容二的配合，这出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功的。
许达远走了后，云风轻独自在星巴克又坐了一会。后来接到了佘娘的电话，说她想见她。
佘娘在自己的家里等她过来，挂了电话后她去厨房煲上了风轻最喜欢喝的红枣桂圆粥。风轻那年和她分开以后，她和那个残疾的变态瘸子只维持了四年多的婚姻就离了，离婚后她就做起了妈妈桑，带着姑娘们赚钱，也该她天生是做这行的命，几年下来竟靠着她的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积攒了不少，后来看中了这栋三房一厅的房子，她没有那么多一下子付全款，风轻知晓后从美国寄回来剩下的一部分帮她置办了这个家。
风轻电话里说，梅姨你别拒绝我的好意，你辛苦了一辈子，这个家是你该得的。就算是为我想想，我回帝都也有个地方去不是……
佘娘最后没话说只得收下，她打定主意百年之后留给风轻，如果她不嫌弃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就行。
云风轻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枣粥的香味儿，她深深的吸了口香气，朝端着粥出来的佘娘喊了声，梅姨。
她小心的吹着粥往嘴里填着，还像年幼时那样喜欢伸出粉粉的舌尖舔着唇边的米粒，轻轻的转一个圈，立马就干净了。
“好喝……梅姨……你对我真好。”她幸福的嘟哝着，快速的喝掉一碗，又拿起了旁边的。
佘娘眯着眼看着她的样子，眼眶渐渐的就湿润了起来。她犹豫着问出了心里的惦念。
“容二……对你……还好吗？”
佘娘看到那个低着头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心里跟着一痛。
“挺好的……你看……这都是他让我买的……”风轻放下碗，指了指一旁的购物袋，朝满眼关切的佘娘投去了宽心的一笑。
佘娘过去拉过了她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
“梅姨知道你害怕和男人……他……没有弄疼你吧。”佘娘知道风轻的心结，她始终恐惧和男人独自相处。
风轻摇了摇头，怎么会痛……他们除了威顿的那一晚纠缠，还没有再次同房。容二，那天吃完饭就被容老太太急招回家了，海川的副楼顶，这些日子都是她一人在游荡。
这样也挺好。
他不在，她反而更加自由。
“唉……造孽啊！风轻……要不咱不做了吧，你回来，梅姨养你！”她的要求再次被风轻脸上不由人劝说的坚决堵了回去。
“等我……等我做完一切之后……我就回来……”她喃喃的说着像是承诺的话，把头靠向了佘娘的肩头……
云风轻看到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旧时的老照片。里面笑得柔美静好的一对姐妹就是母亲和梅姨，看着看着，她在梅姨的抚慰下眼睛还是渐渐的模糊了。
妈妈。
你知道风轻很想你麽？
很想。很想……
容二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准备和佘娘在小区门口分手，已经快到非凡的营业时间，佘娘要去上班，而她，也要回到海川。
“在哪儿？”
容二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可风轻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出了他的不满
“外面……”她拉开出租的门，和站在马路对面的佘娘摆手告别。
“立刻打车回来……晚上有事，你跟我出去一趟。”说完容二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她握紧了手里的袋子。
容二回来了……
那她……今晚……
蓝鸢尾的丝巾被她的手揉成了细细的一根，再也看不清上面那些展翅欲飞的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