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林奕想起来了,上一世曾云帆确实做过林凡几日先生,可是后来他们一直处于敌对关系,早忘了这茬。
林凡,和林母一齐看向林奕,林凡在曾秀才那边上课也有一段时间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如果不是曾云帆,梁秀娥这对夫妻偷走了她们仅剩下粮食,她也不会进入清平观,她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沉浮。
但是,她不会感激他们,她无法忘记,粮食被偷走后,弟弟饿的奄奄一息,看着弟弟要饿死了,母亲眼泪都哭干,最后还是把她卖了,才得了粮食。
而且,曾云帆后来投靠了太子,一直和他们作对,据她调查,当年弟弟被赐死,就是出自曾云帆暗地里的陷害。
可以说,曾云帆夫妻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林奕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母亲和弟弟说:“没事,没事,我就是...”
林奕想不出怎么解释自己的失态,干脆转移话题,拍了拍弟弟的屁股说:“快去上课吧,别迟了。”
林母在旁边探究的看着林奕,林奕淡定的撂下碗筷,说了一句:“吃太多,要动一动。”
然后慢条斯理的起身出门,到了门外才松了口气。
林奕在外面走了几圈,回想着曾云帆后来为什么和他们一起进京了,零星的记忆找不到缘由,索性就去曾家打探一二。
凭着记忆,林奕找到了曾家的住处,此时天已经檫黑了,曾家的土坯屋也没搭外围,林奕贴着墙边凑到了窗户旁边。
只听到屋子里一人问:“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何解?”
接着传来弟弟的声音:“之所以说平定天下要治理好自己的国家,是因为,在上位的人尊敬老人,老百姓就会孝顺自己的父母,在上位的人尊重长辈,老百姓就会尊重自己的兄长;在上位的人体恤救济孤儿,老百姓也会同样跟着去做。所以,品德高尚的人总是实行以身作则,推己及人的絜矩之道。“
“很好,除了这些字面上的意思,你可有自己的理解?”
屋子里,一问一答正在上课,林奕听出一个是自己弟弟,另外一个肯定就是曾云帆了,林奕想继续凑近窗户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在那里?”
林奕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一个女子正手里挽着一个竹篮,站在屋子门口,正看向自己。
“梁姐姐,我是林奕啊,我来接弟弟回家。”
门口的女子正是曾云帆的新婚妻子梁秀娥。梁秀娥向前走了两步,看清楚是林奕后,向她招了招手:“林奕啊,怎么站窗跟啊,跟我进来吧,进屋等。”
林奕跟着梁秀娥从进了屋内,屋子里更黑,只有一点光从一个薄屏风后面透过来,屏风上映着弟弟和曾云帆的身影,高一点的岿然不动,矮一点影子能看到两只小手背着身后动来动去。
梁秀娥转身对林奕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用手指了指里面,示意林奕跟着她带着向进里走。
再往里头是一个小间,进屋后,梁秀娥点亮了油灯,拉着林奕两个人面对这坐在床边,梁秀娥对林奕说:“先别打扰他们,云帆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讲学。”
林奕乖巧的点了点头,借着灯光打量着梁秀娥,她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当年在苏州城下,梁秀娥盗窃而逃后,林奕就再未见过她,后来听说曾云帆另娶侯门贵女,至于这个梁秀娥的去处,更是无人提及。
此时的梁秀娥正直青春年华,又是新婚燕尔,面上带着盈盈笑意,有几分动人。
梁秀娥点了点林奕的鼻尖:“你怎么来接弟弟了?”
林奕斟酌一下,回答说:“弟弟说自己走有点害怕,娘让我来接他。”
林奕说完,看着梁秀娥皱起眉头,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的解释恐怕又要和实际情况相悖了。
“林凡害怕?他不是自己走啊,每天都是云帆送他回家啊?你娘知道的。”
林奕:“……”
梁秀娥朝林奕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了然的说道:“是林凡不愿意让夫君送他吧。”
“呃...这…”
林奕想了想说到:“林凡十分尊重曾先生,也很非常喜欢曾先生,他只是觉得每天麻烦老师送回家,十分不好意思。”
梁秀娥扬了扬眉毛,调笑道:“哦?这样啊…”
说完伸手摸了摸林奕的发辫,微笑着说到:“可真会说话,那行,咱们在这等一会吧。”
说完转身从身后拿出一个绣架,指着上面花朵样子的图案说道:“这是用你娘上次教我的鱼骨绣,绣的三色堇,你看怎么样?”
林奕:“……”
梁秀娥看林奕不说话,又接着问道:“是不是和你娘绣的有很大差距?”
绣品好坏,林奕根本无法分辨,从她入了道教开始就再也没摸过刺绣。
而林母的绣工极好,在她12岁离乡之前,母亲一直悉心教导她,希望她可以像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有一手好的绣工,上事婆婆夫君,下事小姑子女。
林奕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三色堇的花瓣,说道:“秀娥姐姐,很漂亮,乍一看以为是真的三色堇呢!”
梁秀娥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吗?这个绣法,我也是第一次用,我想着把这个图案绣到你们曾先生的袖口,既别致,又不显女气,你说好不好。”
林奕看着黑色花心,紫色花瓣三色堇,如同暗夜之蝶,透着几分可怖。为什么世界上还有人喜欢这种花?
林奕抬起头,微笑着对梁秀娥说道:“和曾先生的气质相得益彰,秀娥姐姐,真是用心了。”
梁秀娥被一个12岁的小女孩打趣,面上微微泛红,瞪了林奕一眼,说道:“你个小丫头,年龄不大,心倒是不小,你..…”,话未说完,前厅传来曾云帆的说话声。
“秀儿?你和谁在里面。”
梁秀娥忙扯着林奕,迎了出去。
到了前厅,林奕看到了曾云帆,他很瘦,一身湛蓝色的直掇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皮肤有些苍白,一双狭长的眼睛此时正探究的看着她,莫名的,林奕心里一激灵。
“姐,你怎么来了。”林凡有些惊讶的看着林奕。
林奕不理林凡,上前几步向对着曾云帆说:“舍弟顽劣,先生辛苦了,回去路也不远,我来接弟弟,也请先生早些安置。”
曾云帆看了一眼林奕,又看向梁秀娥,抬手指了指叠放在柜子上的外袍说:“秀儿,帮我拿一下衣服。”
接着对林奕说:“你们还是孩子,现在时期特殊万不可大意,送你们回去,回来在休息也不迟。”
穷则生乱,因为这几年干旱,有一些人家过不下去,就开始铤而走险,最近更是偷盗、抢劫事件频频发生。
林奕也不再推辞,说道:“有劳先生了。”
曾云帆未在说话,穿上外袍,指了下门口方向,示意可以走了。
一路上林凡和林奕走在前面,曾云帆跟在后面,林凡在先生面前比较拘谨,林奕也没什么可说的,气氛显得有几分压抑。
就这样走到了林奕家门口时,林母正在门口张望,看到曾云帆送一双儿女回家,忙笑着迎上去。
林母和曾云帆客套了几句后,林奕和林凡才跟着母亲回家。一进家门林母催促着两个孩子,赶紧洗漱睡觉,自己又忙去了。
林奕趁着机会,忙向林凡套话:“哎,你怎么这么晚去上课啊,还得劳烦先生送你?”
林凡正刷着牙,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的说到:“因为,曾先生白天也要去城里的学堂啊!”
林奕想了想,又问道:“你好像不喜欢曾先生,和秀娥姐姐,为什么?”
此事似乎戳到了林凡的痛处,他呸的一声把嘴里的水都吐了出来,嚷嚷道:“家里的腊肉、腌菜、咸鸭蛋都给他们俩吃啦,而且每次还…”
说着,姿态扭捏的掐着嗓子说道:“您真是太客气了,总送东西过来,我们真的不能再收了!”
显然林凡在模仿梁秀娥,接着林凡面带忧郁状说到:“可是她每次都收下啦!”
听到这个理由,林奕有些愕然,竟然仅仅因为一点吃的?目前看来,她揣测的阴谋论,显然不适合一个先生对自己十岁岁的学生上。
夜里,林奕躺在床榻上思索着,不管上一世什么原因导致出行时带着曾家夫妻,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再和他们同行。
而且,上一世曾云帆在她还在道观修行时,就中了状元,得到太子青睐,从此平步青云,成为自己和弟弟的劲敌,她总要想办法提前拔了这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