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北如笙倏然一怔,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东岳大人晃了晃头,说道:“我不想出去。”
北如笙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东岳大人居然不想出去?
如此他怎能甘心,不禁极力劝道:“东岳大人,地藏大人已将神术黄泉传于小子,只要东岳大人学了黄泉,便能离开这里,难道……”
东岳大人微微的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温柔一笑说道:“是不是我也要将神术轮回传给你,你再去教会他,这样他就可以从轮回中出来了?”
北如笙没有立时答话,而是先想了想这件事,发觉并无什么漏洞,这才说道:“不错。”
“那你离死不远了。”
“啥?东岳大人,小子不解。”北如笙浑身发寒,这东岳大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来的话咋这般吓人,远远没有那和蔼的老头来的讨喜。
“呵呵。”东岳大人身子朝后一倾,荡起了摇椅,说道:“看来地藏那老家伙没有和你说实话,首先你要先知道一件事,当初为什么我会和他一战?”
北如笙心头一凉,完了完了,莫非其中还有隐情?
东岳见他那样子,便知地藏没有说全当年的事,她也不急,先笑了笑说道:“很简单,当初我与他共同以神器开辟了鬼门,小子,仔细听好,是共同!”
“唉!”东岳推开摇椅站了起来,不断的踱着步子,回忆起当年的事,说道:“黄泉与轮回,本就是相生相克之物,一为新生,一为复旧,既是牵制也是衍生。我们的关系原本也是极好的,可后来我们发觉,因这鬼门乃是合生之物,故而对我二人产生了相克之势,久而久之,相克又成了吞噬融合之相。这样说吧,要么他死,要么我亡,两大神器必要合二为一,而我与地藏,也只能留一个。”
北如笙认真的思索着,听她不语,正要开口时,却被东岳大人摆手打断,她又继续说道:“地藏只想着先从神器中出去,可出来之后还是只能留下一个,地藏又想着学会我的轮回神术,可这相生相克的两种神术,谁又能知道会是怎样结果?小娃娃,你可曾想过,两种神术由你先练,你若练成了,回去救他自然皆大欢喜,可你若练的走火入魔甚至爆体而亡,那他也没什么损失,你,懂不懂?”
“什么?”北如笙大吃一惊,他跟着东方辞八年,本就不是一个“好少年”,这样的事想想便懂了,这地藏其实在以自己来试法!
北如笙不禁鼻子一酸,他毕竟是个孩子,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自己却完全没有想过,信任换来了毒害,看来师父说的对,江湖险恶,人心叵测,黄泉与轮回乃是相克之物,若自己学全了两种神术,岂不是必死无疑?
北如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惹的东岳微微一笑,不禁说道:“好久没见到这样可爱的小娃娃了,看来你是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呃……好像是。”北如笙无奈苦笑一声,二人相互望着,片刻后,北如笙又开口道:“那现在咋办?”
东岳大人笑道:“这个简单,你是人,又不是鬼,既然学了神术那便是赚了,从哪来回哪去,何必沾这业火?”
说到这,东岳大人摇手一画,在北如笙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与地藏大人所画相似的光圈,想必,那是出路。
“走吧,孩子。”东岳大人露出了一丝少女般的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双十,将那北如笙看的入了神,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八岁……
北如笙愣了愣,直到收回那迷茫的眼神,多了一些清澈。他突然朝东岳大人一抱拳,摇摇头道:“小子不能走,请东岳大人传小子神术轮回。”
“你……”东岳大人微微的一错愕,似乎有些看不懂这小子,她不禁问道:“我说的,你没懂?”
北如笙回敬一个赤子之笑,说道:“懂了,小子又不是傻瓜,这般道理自然是懂的。”
东岳大人来了兴致,挥挥手将那光圈消散,此时上下打量起这个穿着黑色脏袍的娃娃。
明眸,皓齿,颊有涡,个子不高,却叫人不敢小觑。这是东岳大人对北如笙的打量,一个八岁的娃娃,能够叫她想到“不敢小觑”四个字,着实不易。
“那为何不走?”东岳大人疑惑道。
北如笙听了太过关于自己“死”的事,此时倒也有些麻木,见东岳大人问到,便坦然道:“小子最多只有半年的寿元,反正总是一死,倒不如叫小子一试,若是小子活了下来,那便救了两位大人,也算是做件大好事,至于出得神器后,两位大人谁输谁赢,那些小子不管。若小子最终失败,也顶多是少活半年而已,值得了。”
“你……”北如笙的每一个字都令她胸前一震,她活有万年,虽说大半的光阴都困在了这里,但她毕竟曾是立于世间顶端之人,所见所感所闻了太多人,似这样无私之人,她倒是从未见过,故而怎能令人有些惊讶。
“请东岳大人传小子神术!”
东岳大人难得露出小女儿态,竟然咬了咬唇,待她思忖了片刻之后,只见她将眸子闭上,反手丢出一个光团,那光团飘飘荡荡进了北如笙的体内,与那地藏的手段一般。
“道术将为天下裂!”熟悉的开篇,熟悉的韵味,北如笙僵直的眸子之下,是一场生死之战。
在他的心里,似乎整个世界沦为黑暗,黑暗之中,他双眸紧闭,独自盘膝而坐,仿佛与那神话故事中的盘古一般,只是不知这里是否是混沌。
他感到了孤独,恐惧,冷,但他不能言也不能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似乎他生下来便是如此,任凭如何驱使,便是浑然不动。
不知不觉的,一男一女走进黑暗,那男人叫地藏,北如笙认识,因为他抢了他的猪。那女人叫东岳,他也认识,因为他记住了她的笑。
“地藏,你害了这娃娃。”东岳大人说话时没有感情,既不觉得厌恶,也不替北如笙惋惜。
地藏大人说道:“你也一样。”
“我有过善念,你却没有,那一刻,我真的希望他走,仅此就够了。”
“你有了善念,但却种的是恶果,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东岳大人略微一迟疑,摇摇头说道:“这是他的选择,我只种了恶因,恶果却是他自己沾惹的。”
地藏大人笑道:“这不像你说的话。”
“因为我想让自己好过一些。”东岳大人摇了摇头,自嘲道:“算了,有些卑鄙,你觉得这孩子能否成功?”
地藏大人眉头一皱,似乎被问到了心事,隔了好久,久到东岳大人都快忘了自己所问时,他才开口道:“上万年了,我们遇到了无数人,要么是有私心的人,要么是没运气的人,我不敢说。”
“唉!谁又敢说呢,不过上次那人却是不错,若是他来试这神术相融,一定可以成功的,只可惜他不敢一试。”
一说“那人”,地藏身子不经意间挺直了些,他叹道:“是啊,那人之强,甚至超过了巅峰时的我们,我们仗着神术也不敢说一定能胜他,这样的人居然没有飞升成仙,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东岳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又或者是正要说下去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北如笙那张粉雕玉琢的肉嘟嘟脸,此时有两股气映了出来,一道为白,白的令他左脸冻出了冰碴,一道为红,红的烧灼掉了他右脸的皮,清晰可见的冒起了热气。
“到了,到了相融的时候了!”东岳与地藏均是目光一厉,丝毫不敢离开北如笙。
东岳不禁捏了捏腕子上的袍袖,说道:“之前的那几人,均是在此处爆体而亡的,他一个小娃娃,你觉得他能承受的住?”
“不知道。”地藏很是简单的答道。
“不知道?你还真是地藏,既然你冷血,那我便来做好人算了,若是这孩子有一丝的异样,你休怪我会出手。”东岳大人冷笑一声,不知怎的,她有些舍不得了。
地藏微微一笑,嘴上答着话,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北如笙,只听他说道:“既然我能看出来,你想必也看的出来,他身怀三种仙术。虽说我们学的是神术,可仙术的厉害我们也都是知道的,在那个神灭的年代,仙术的威力与神术相当,这你承认吧?况且你当我真是冷血之人?我传他黄泉之时,若他有所不适,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救他!可你算算,现在他身怀三种仙术和两种神术,却依旧好好的,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机会?”
东岳被他说的有些松动,毕竟他和她等了太久。
其实地藏讲的故事是假,而东岳说的话不全。
二人一战是真,但二人反目却是假,若不这样说。这万年以来,他们二人寻找了无数人是真,但只找到三人却是假。
而……
九死一生也是真!
“算了,听天由命吧,若是这娃娃还不成,我便认命了,你也休要叫小梦再为我们寻找解救之人了,太……太添业火了……”
地藏也是随着一叹,点点头道:“好,若还是没结果,我也放弃。”
二人这边想着,孰不知,那被自己“困”住的北如笙却听的一切明白,但他却没有去想别的事,而是颇为奇怪的自问道:“小梦是谁?难道不是无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