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贝伊就看到几只睡眠不足的熊猫神情严肃的在厅中等她。
看着这几张憔悴的脸蛋,贝伊深深觉得自己直到昨晚才把事情说出来的做法作对了。
要是一开始就说出来,她们一定是会担心得寝食难安,今天看到的就不只是熊猫了。
如花递给贝伊三个大包裹。
“家主,这是我昨夜收拾出来的要带走的东西。”
贝伊接过三个超大的包裹,有些囧,“如花,不是说了只带少数的重要物品么,就是例如细软之类的。你这里面装的什么呀?”
贝伊边说边解开包裹,一看里面包着物品,更囧了。
衣服,鞋袜,缝补用具,梳妆用品……..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不用看也能猜到剩下的两个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了。
贝伊还没说话,瑞珠先咋咋忽忽的开口了,她瞄了一眼包裹里的物品,故意睁大了眼睛,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道:“啊啊,如花,你以为我们是要搬家吗?带这么多东西?!我们是要逃命,好不好?要轻装简行!懂不?!”
“家主都没说不行,你多什么嘴呀?”如花可不是那种能被瑞珠在口头上占便宜的人。
贝伊看到他们就要干.柴.烈.火的干架,立马用眼神示意瑞珠少说一句。然后转向如花,干笑着,“如花,这些东西就不用带了,我都有帮你们准备了。除了金银细软之外,其余的一切就都不用带了。”
泷玉氏的脸泛上些许红晕,他想到一个很羞人的细节,难道妻主连内衣也帮他们买了吗?!
这一刹那的风景迷了贝伊的眼,泷玉氏害羞的样子真是诱人啊!
惊觉内心猥琐的想法,贝伊掩饰性的清清喉咙,然后对如花说:“如花,这些就放回去吧。”
“可是……..”如花还待说服贝伊把他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必需品带走。
泷玉氏柔柔的开口了,“如花,拿回去吧。”
“好吧。”如花瘪瘪嘴,很不情愿的把三个大包裹拿回屋去。
“安婶,瑞珠,你们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么?”
贝伊不去看如花哀怨的神情,转而问安婶和瑞珠。
安婶递给贝伊一大包做木工时的工具,这些都是安婶的命根子,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丢弃的。
贝伊安静的接过来,然后看向瑞珠。
瑞珠手边也是三个大包裹。
贝伊又囧了。为何她们都不能放弃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东西。
三个大包裹推到贝伊面前,瑞珠嗫嗫说:“小姐,我已经是挑重要的带走了。这已经是最少了的。我们就带走吧。”
贝伊挑挑眉,瑞珠是真的很想把这些东西带走的,看她眼中的期望目光就能充分感受到她的期盼。
贝伊解开包裹,一看怔了,她快速解开另两个包裹,看清里面包着东西后,眼眶发红,鼻腔发酸。
“瑞珠,我…….”贝伊哽咽了。包裹里装的都是书,是她昨夜拿起又放下的书,是她想带走,但又不能带走的书。
泷玉氏也看到了包裹里的书,他看向有些不安,担心贝伊不肯带走书的瑞珠,又看向感动得无法言语的贝伊,劝道:“妻主,这些都是你心爱的书,瑞珠都收拾出来了,就带走吧。”
瑞珠也附和用力点头。安婶也要贝伊把书带走。
但贝伊并没有那么做,她只在里面挑了一本诗集。这些书太多了,不能带走。
带着家人的东西,贝伊小心翼翼的避开府中的小厮侍女们,出了述王府,到了流云酒家。
走进马厩就看到火焰在刷马。那是一匹不怎么漂亮的马,身上一块白毛,一块黑毛的夹杂着生长。马尾没有几根毛。眼大无神,还老是打响鼻,亏得火焰还能边刷毛,边跟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火焰,谢谢你!”贝伊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全神贯注的刷着马毛的火焰说。
“不用。”火焰放下刷子,帮贝伊把东西提到马车上,放好。然后说:“认识一下,它从今后就是你的马了。它叫伴风。伴风,这是情深,你以后的新主人。”
伴风用鼻孔瞅了贝伊一眼,不屑的扭过头,亲昵的蹭着火焰。
贝伊完全肯定这匹长相抱歉的马不是用它那大而无神的马.眼看自己,而是高昂着头,用鼻孔在瞅自己,很不屑!是的,这匹马对大名鼎鼎的情深,很不屑!!!
贝伊突然就小家子气了,她也不屑的扭头,不去看伴风。
火焰让这一人一马的神态惹笑了。从来不知道情深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跟一匹马斗气。
“好啦,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了,不要都跟孩子一样耍小脾气。”火焰推开伴风的脑袋,笑着说。
贝伊微微有些脸红,她居然在和一匹丑马计较,真是幼稚。
火焰看出了贝伊的想法,凑到贝伊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在伴风面前不能流露出任何轻视它的想法,那丫头自尊心强着呢,小心它半路撂挑子。”
“那你还……..”贝伊顿时惊呼,要是半路真撂挑子了,那还得了?!
“嘘——”
贝伊也压低了声音:“那你还带它来?!”
火焰爬上车,帮贝伊把东西一一摆放整齐,边大声说着:“我们伴风脚力可好着呢!绝对的一日千里!所以才叫伴风的,因为它跑起来跟风一样快!又善解人意,要不是你,我还舍不得它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你可要好好照顾它。”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只是最后一句话,火焰并没有说出来。
伴风听到火焰夸它时,不时用前蹄刨地,以表示它对火焰所说之话的认同。
马车很大,里面铺着两床厚厚的棉被,靠墙摆着一溜箱子,可装东西也可当椅子坐,车帘很厚,可以抵挡旅途中的寒风。
不久后一切都摆放好了,就等明天了。
贝伊拿出几十两银子,“火焰………”
“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说谢谢,也不要给我钱。”
火焰看到贝伊手中的银子,很火大,声音严厉的拒绝了贝伊的钱。
“好!”贝伊有些哽咽,把钱放回钱袋,搭上明显比她高很多的肩膀,“我们喝酒去吧。当给我践行!”
火焰抬眼看向淡蓝的天空,不让贝伊看到她眼里的晶莹,瓮声瓮气的说:“以后吧。以后再一起喝酒。现在不是喝酒的时机。”
“好吧!那我先走了。”贝伊拍拍火焰僵硬的肩膀,转身走了。
伴风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用蹄子刨着地,发出“哒哒”的声音,用脑袋蹭着火焰。
火焰抱住伴风,“伴风,情深很迷糊的,对危险的警觉性也不高,你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别和她闹别扭,好好的和她相处。嗯——”
伴风摇头晃脑,它实在不明白,那个以貌取马的女人那里好了,值得它主子这么掏心掏肺,甚至把它也掏出来。
“答不答应?”火焰轻抚伴风的脖子,语气里有着伴风才听得出来的威胁,一旦它不表示答应的话,一定会吃苦头的。
果然在伴风走神之际,火焰狠狠地扯了伴风的鬃毛一把,疼得它仰头长嘶,“嘶——”疼啊!情深,我恨你!疼死我了。
贝伊又去客栈看宁芷,要宁芷准备好,明天午时在城外十里亭等她们,然后一起离开。
宁芷先是一怔,然后就是拒绝,任凭贝伊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松口。
他打定了主意,要远离贝伊的生活,找个无人之处孤独终老。
无奈,贝伊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甚至出言恐吓,如果明天没看到他的身影,她们就不走了,留下来任王夫宰割。
宁芷才逼不得已的说让他考虑考虑。
“宁芷,别考虑了。跟我们走吧。如果不走的话,王夫一定会找上你的。到时……到时结果一定不是你能想象的。”贝伊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
宁芷就两个字“考虑”。
没办法,考虑总比不考虑好呀。
贝伊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家里气氛很凝重,连一向爱玩爱闹的秀儿也安安静静的吃饭。
贝伊进门后,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看向她。
每人心中都多多少少有着惶恐,对王夫的惧怕,对未来的无法掌控,恐惧一寸一寸的啃食着她们的承受力。
“都怎么啦?看着我不吃饭,难道我的脸让你们食不下咽吗?”贝伊极力用欢快的语调说话,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压得人窒息。
“秀儿吃饱了没?”
秀儿扬起笑脸,笑得眉眼弯弯,“嗯。”用力的点头,告诉贝伊他吃饱了。
“那来,娘亲抱抱!”贝伊张开双臂,抱起向她跑来的秀儿,在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娘亲和秀儿到外面去玩吧。”
“好!去玩!”
母子俩开开心心的到院子中玩耍,留下一屋子的大人们面面相觑,佩服家主妻主如何做到毫不在乎的。
殊不知,贝伊已是被这种惶恐折磨到麻木了。
当天夜里除了贝伊安然入睡外,其余人都睁眼到天明。
如花宿在泷玉氏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泷玉氏说着话,说不清是为了分散他自己的注意力,还是要分散泷玉氏的注意了,就是没话找话说,睁着眼睛等天亮。
泷玉氏温柔的注视秀儿甜美的睡脸,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的守住秘密,谁知还是瞒不过王夫,弄得秀儿和肚子里的孩子要跟着大人过逃亡的日子。
也许逃出去生活会更好吧,至少逃的远远的,不用再在王夫的阴影下提心吊胆的生活。
第二天述王府很热闹,今天是述王大郡主娶侍郎的大喜日子,前来祝贺的达官贵人们多不胜数,府中的小厮侍女们都到前厅帮忙去了,后院守卫松懈。
贝伊吩咐瑞珠带着泷玉氏,秀儿和如花先到流云酒家去找火焰,火焰会帮她们安排好一切,她自己和安婶断后。
守着后门的老妇人已经让贝伊使开了,所以瑞珠带着泷玉氏他们畅通无阻的出了述王府,直奔流云酒家而去。
半个时辰后,贝伊和安婶把家里布置成家人只是暂时有事外出的样子,就也跟着出了述王府。
街上很拥挤,贝伊和安婶走出述王府没多久就遇到了迎亲队伍。
大红的喜服,大红的花轿,喜气的迎亲乐,围观的百姓在在阻挡了贝伊前进的脚步。
贝伊和安婶在人群中一步一步的艰难向前挪动,人们的话语一声一声,一句一句都落入贝伊的耳里。
“真是豪华的迎亲队呀!——”
“听说这玉家大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夫工男红无所不能,容貌又甚是娇美,大郡主能娶到如此佳人真是福气啊!——”
“要我说啊,这大郡主也不错,年少有为,才貌双全,家世显赫,谁能嫁给她,那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
贝伊第一眼看到大红的花轿时,心就在隐隐的抽痛,她尽量不去看那红得刺眼的花轿,尽量不去想坐在花轿中的人,用尽全力想着在流云酒家等着她的泷玉氏。
但没用,不管她再如何强迫自己,那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漂移向花轿,脑中盘旋着一张看不清楚的脸庞,但贝伊能够确定在她脑中的人既不是泷玉氏,也不是宁芷,而是轿中即将嫁进述王府,嫁给泷落浠的玉熙。
老天爷似乎认为贝伊还不够痛苦,竟然刮起一阵强风,吹掀玉熙的轿帘,吹落他的鸳鸯红盖头,让那张令泷落涵朝思暮想的脸庞展现在世人面前。
那一瞬间贝伊想到几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眼角顾盼生情,笑颜铭刻于心。
贝伊紧紧地盯着玉熙,心很痛,很痛!
痛得无法呼吸,只想自我了断。
安婶一早就发现了贝伊的异样,但她实在是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她从来没爱过,也不知要怎样安慰得不到所爱的贝伊。
贝伊一手紧紧揪住胸口,太阳穴都涨起了青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玉熙要嫁给大姐了!!!玉熙要嫁给大姐了!!!玉熙要嫁给大姐了!!!
“小姐,你…….还好吗?”安婶小心翼翼的问着,这里人多口杂,实在不宜久留。
“不好!…….很不好!…….安婶,我的心好痛,痛得快死掉了!好似有一百把刀子在割我的心,一刀一刀的割着,好痛啊!怎么办?安婶,怎么办?!我爱他!爱他!可…….他要嫁给大姐了!安婶,我要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呜呜——”
贝伊话还没说完,就让安婶一把捂住嘴,不顾贝伊的挣扎,一点一点把她拖走了。
贝伊紧紧的看着花轿,那花轿正渐渐远去,花轿中她的爱人也在渐渐远去。
陡然间,贝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挣脱安婶的钳制,向花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