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晗坐到工位上，掏出手机盯了盯漆黑的屏幕，有气无力地放到一旁，沈初云探过头，递给她一个茶包。她泡上茶包，绿茶的香气充盈了整个鼻腔，幽香馥郁持久，汤色绿而明亮，她轻抿一口，“这什么牌子的绿茶啊？比我平时喝的好喝。”
“你也觉得好喝是吧，你过来。”沈初云打开电脑的某宝页面，“这种茶是这个商家卖的，程老大无意间发现它销量很高，评价也好，就下单买来让我试试，没想到真的好喝，我觉得很有特点，所以为了让你尽快熟悉业务，需要你在线联系这个卖家，说服他将这个绿茶也上架到我们的平台上。”
程诺发现的，季慕晗想起那天她在程诺办公室发现在逛某宝，难道他并不是在购物？而是在帮市场部找有价值的商品？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程诺这种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不然被发现干嘛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叮”，季慕晗的微信消息提醒响起，她赶紧拿起手机查看，眼神黯淡下来。
“怎么了？最近我看你几乎每隔五秒就要看一次微信，在等什么消息吗？”
季慕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啊。”她将手机扔到桌上，“所以我们平常主要的工作就是找一些高质量有特色的卖家入驻我们平台是吗？”
“对，有时候也会帮忙去做用户的拉新，比如摆宣传架、发传单、搞试吃等等，因为是小公司，员工不多，所以我们的事情挺杂的。”
“那我们找卖家的途径主要是通过某宝吗？”
“当然不止了，某宝只是其中一个途径，我们也会去逛农产品、特色商品的展销会，找到有潜力的卖家，同时我们线上也有渠道，卖家有意入驻的话可以申请。”
季慕晗和卖家在线沟通了一个小时，耷拉着脸，“初云，卖家不愿意上我们平台，虽然没有佣金，可是他觉得多上一个平台，固然可以多个渠道销售，可也会增加运营新渠道的时间和人力，他觉得我们平台还不成熟，不太愿意尝试。”
沈初云拍了拍她的肩膀，“被拒绝很正常，不一定是你能力的原因，不用不开心，找下一个就好了。”
季慕晗犹豫了几秒，“我看这个卖家就在北京郊区，要不我下午去面谈一次？”
“也好，那我陪你去，毕竟是第一次。”话音刚落，沈初云的QQ群响起，下午临时有个重要会议。
“你忙你的，不用陪我，我又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沈初云担忧地点点头，“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还有，实在谈不下来也没有关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后你会经历很多。”
“遵命，沈老大。”季慕晗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季慕晗没有私家车，打车又太贵，只好乘坐交通工具，地铁大巴换着来，经历了三个半小时，终于慢慢摇到了郊区。这里是产茶区，约有近万亩的茶园，一眼望去翠绿欲滴，茶农们正在田间背着竹篓采茶，浓浓的茶香在寂静的空中久久弥留散之不去，她穿梭在茶园小道上，地面坑坑洼洼，并不好行走，等她按照地址七拐八绕地来到卖家房舍前，她的白球鞋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季慕晗敲了敲门，一位朴素的中年大姐开了门，进到屋里，椅子上还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她笑着说明了来意，中年男子全程紧皱着眉头，虽然没有下逐客令，神情已经非常不耐烦，“季小姐，不是我们不愿意上你们平台，但光是某宝的订单，我们已经忙不过来了。”
“这个我理解，但是如果多一条销售渠道，增加了卖量，也可以多招人制作。”季慕晗内心忐忑，话语之间也没有太多底气，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
“季小姐，我有话就直说了，你们公司才成立没多久，用户都没多少，除非你们能保证我上架后的销量，否则我没必要把时间耗在你们这，不少比你们大的平台找我，我都没有合作，更何况你们呢。”
季慕晗哑口无言。
“季小姐，辛苦你大老远跑来，我老公说话不好听，但确实是事实，没必要在我们这浪费时间。”中年大姐语气倒是温和许多，但已经把门都打开了。
“那打扰了。”季慕晗微微点点头，走出了房门，太阳已经收敛了光芒，天色渐沉，她匆匆赶回大巴站，已是下午六点半，今日最后一班大巴六点钟已经离开。
大巴站周边住宿的地方不少，对面就有一家五星酒店，住一晚845元，季慕晗自从Fashion Club请客之后，基本已经没什么存款，这个价格对她太奢侈，剩下的大多是招待所，几十元就可以搞定，她只好选择了看上去相对干净的一家。
这家招待所没有电梯，幸好季慕晗的房间就在二楼，只需要爬一层楼梯就可以到。她推开房门，一股浓浓的霉味儿扑鼻而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干呕，捂着鼻子打开了窗户，墙上有些地方墙皮已经脱落，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这些角落。她坐到床边，一个不经意，枕头上几根毛发映入眼帘，她脑海中瞬间生出了无数恶心的念头，若是头发还好，如果是其他部位……她已经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轻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沈初云的电话，“初云，我今晚去朋友家住，就不回来了，明天帮我请个假吧，我有点事回不去。”
[好的，对了，谈的如何？]
“没成，不管怎样都不愿意上。”
[没事，你已经尽力了。]
季慕晗垂下头，“就是因为尽力了，才觉得更失落啊，如果没有尽力失败了，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是不够努力，尽力了还是失败，就真是自己能力的问题了。”
[别想太多，你这不是第一次嘛，慢慢来。]
挂断电话，点开高子域的微信对话框，她发了无数条信息，可是没有一条回复，“叮”的一声，她爸发来了一条微信，是一张火锅的照片，下面的语音说道，“慕晗，我和你妈正在我店里吃火锅，香一香你，北京可没那么正宗的味道^-^”
季慕晗的鼻尖一酸，眼眶红了，她仿佛隔着屏幕也能闻到那辣滋滋的熟悉的火锅味儿，听到那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她环视了一圈眼前这个冷冰冰的房间，打下了回复，“北京确实没有这样的味道。”
季慕晗将外套搭在枕头上，其他衣服和裤子也不脱，直接躺到了床上，自从看见毛发后，她又掀开了被子查看，不少黑点，也不知道是什么，她不想脱衣服，就是不想皮肤直接接触这些，反正也就是将就一晚。
躺了一会儿，尿意来袭，季慕晗起身走进厕所，“啊！”她惊叫起来，她看见了这辈子最害怕的东西，蟑螂，一只黝黑的大蟑螂正爬在马桶下面。她什么也顾不上，紧紧关上厕所门，拿着房卡狂奔到楼下服务台，“你好，房间里有蟑螂。”
前台的大姐正对着手机傻笑，头也没抬，“有蟑螂你踩了不就完了。”
“我不敢，能不能帮我换房间啊。”
“这天已经热起来了，其他房间我也不保证没有啊。”大姐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在她眼里，季慕晗此刻恐怕是个有公主病的讨厌鬼。
“那您帮我去踩一下吧，我真的不敢。”季慕晗几近哀求。
大姐终于放下了手机，和她走到了房间，叉腰问道：“哪儿呢？”
季慕晗指了指厕所门，自己躲到了老远。
没多久功夫，大姐捏着包了蟑螂尸体的纸团走了出来，“完事了。”
“谢谢啊，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季慕晗心有余悸地站在厕所门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看见任何蟑螂踪迹，才走进厕所，用最快的速度上了厕所关紧门。
她回到床上，神经久久不能放松，据说如果发现一只蟑螂，那么这个地方很可能有一窝蟑螂，身上怎么感觉痒痒的，不会是蟑螂到床上了吧，怎么偶尔能听见窸窣声，不会是蟑螂在地面爬行吧，季慕晗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她强行让自己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变得灰蒙蒙，她终于进入了梦乡，直到闹钟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