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爷。”月奴勉强挤出一个笑,“你都知道了吧。”
他是傻子吗?他一瘸一拐的走回来的,他能不知道么?竟然敢不小心弄伤了!
“我会离开的,我马上就走。”月奴心像被刀子刺了一下。
“梁月奴!”听到他又要走了,赵圣陵气的一把揪住她手臂,“你敢走给我试试看!”
月奴愕然,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人一个打横抱起来,“少爷?”
“记住,你是我的,不管生死,你都是我赵圣陵带回来的!想走?也要我不要的时候才可以走!”赵圣陵转身往屋里走,“这么大的人了,脚受伤了还瞎跑,残废了很碍眼!”
虽然还是这样的言语,可是,一阵温暖却涌上心头,月奴傻傻的看着他的脸,这个男人啊,究竟在想什么她从来就没有看明白过。可是这样霸道的言语之后,也是有关切的。
“对不起。”看来他并没有知道她是个女子,她努力的压抑着跳动的心脉,害怕他发现她的不对劲。
好像从没有奢望过有一日少爷会这样抱着她,就像她从未奢望过少爷会替她梳头一样。少爷是怎么了呢,她不敢往下想,她更不敢认为少爷会关心她,在少爷眼里,她是个男人,只是为了衬托他的神勇而存在的。
一把将他放在床边,赵圣陵就要动手去查看他的脚踝,月奴吃了一吓,急忙伸手去挡,却触不及防的一把按上他的手背。赵圣陵猛然一把抽出手来,在他有些冰冷的手心触碰到他的手背时,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对不起。”月奴急忙向后退了退,少爷从不允许别人碰到他,更何况是她这个丑八怪呢?意外的,赵圣陵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没有再看她,只是继续伸手将他脚拉到近前,虽然预想过他脚受伤,却没想到会那样严重。
白皙的脚踝处一片红肿,那一瞬,分不清究竟是心疼还是愤怒,赵圣陵脸一沉,“笨蛋!这么重的伤还瞎跑什么啊!”
“怕碍了少爷的眼。”月奴故作轻松的一笑,虽然心里已经乱的不能再乱,努力忽略掉因为少爷暗带关切的话语,“本来已经很丑了,还成了瘸子,少爷不会想见的。”
啪——
赵圣陵扬手,不受控制的就甩了过去,月奴捂住被打的脸颊,其实他打的不重,并没有弄疼她,但是那一瞬间的委屈和难堪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低下头去,什么都没有说。
赵圣陵冷哼一声,“你记住,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本少爷想见不想见,不是你能忖度的。记住自己的本分,离我三尺远,作陪衬就要有陪衬的觉悟。”
冷冷丢下这句话,赵圣陵站起身就往外走。他是怎么了,听到他那样贬低自己的话,他忽然就有些生气,那些伤人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一直走出了她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有什么好哭的呢。不是习惯了前一瞬还是虚假的快乐,下一瞬间就坠落无间地狱么。少爷怎么可能会关心她,怎么可能因为一条狗伤了腿而怎样。他不过是容不得不听话的人存在罢了。
费力的自己找药酒擦了擦已经肿起来的脚踝,然后拉了被子睡下了。她很累,从未有过的累,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痛,已经习惯了。
既然他没有嫌弃她碍眼,那么她会本分的守着三尺的距离呆在他身边。
赵圣陵回到了卧房,这一夜他没有失眠,但是他做梦了。梦里月奴笑的牵强,他说已经够丑了,又瘸又丑的,只会让少爷你看了堵心。
梦里他好像要解释什么,可是要解释什么呢?月奴说的完全是对的啊,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将那样一个人放在眼前这么多年,已经是极限了啊。
可是又好像不是的,在看到月奴肿着的脚踝时,心里闪过的分明是心疼。
猛然睁开眼睛,被这个念想吓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心疼吗?他是在心疼月奴么?
黑夜之中,赵圣陵铁青着一张脸,这怎么可能呢?可是在听到他那样卑微的说着那句话的时候,他确实是在心疼啊。
可是,月奴蹒跚的身影涌上心头,他怎么可以瘦成那样呢?一个男人怎么会那么瘦小,抱着他的时候,轻的几乎没有分量,好像只剩下一身衣袍,他会飞走一样。
心猛然一阵揪紧,不,不可能!
他怎么会关心他的死活?为什么这次回来一切就不一样了,为什么有些情绪就不受控制了呢?好像其实这样的情绪,已经延续了不止这样长的时间了。在它不知道开始于何时,也不知道要蔓延到何处,此刻如荒草一样疯长。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停止想下去,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忍住了去看看他的冲动,赵圣陵重新睡下了。
第二日推开门就看到月奴已经站在门口候着了,他下意识的抬起一只脚去看看他好不好,下一瞬硬生生缩回去了,“哼。”
错开她就走了,头都没有回。月奴跟着往前走,可是休息了一晚之后,脚踝更疼了,几乎是每走一步就揪心的疼。但是她却没有跟丢,始终维持在三尺的距离上,一步一步的,维持着宿命一般的距离。
这样很好,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慌张失措,不会害怕颤抖,不会因为他的忽然靠近而战栗,更不会因为他的忽然离开而难过。
可是他走的太快了,她会跟不上。
就像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跟不上他的脚步,连他施舍的三尺距离都抓不住,连陪衬的资格都失去。
前面的人依旧飞快的朝前走,她咬紧了牙关,不可以哭。她已经什么都失去了,自尊,尊严,心,但至少可以不让自己太难堪。
冷着脸一直走到用餐的偏堂,赵圣陵紧紧抿着唇走进去,宋沉香已经在那里了,正等的有些不耐烦就看到赵圣陵寒着脸进来了,身后跟着那个碍眼的丑奴。
不过看样子赵圣陵像是很生气,宋沉香高兴起来,她就说嘛,赵圣陵怎么可能关心一个丑奴的死活,怎么可能因为他而气愤成那样呢。
“坐那里!”赵圣陵恶狠狠的指着桌子最角落的地方。
宋沉香脸一拉,“赵公子,下人怎么可以和主人一起吃饭?”
月奴浑身一颤,是啊,那个美人很快就会成为她的主人了。本来要顺从的坐下的月奴生生站在原地没有动脚很疼,额角有汗流下来,她也没有擦。
“我叫你坐下!”赵圣陵声音抬高,然后眼神若有若无的扫了宋沉香一眼,“我家怎样,用不着你管。你还没成为我的谁。”
宋沉香只得憋了一肚子的气闭嘴了。
月奴坐下了,赵圣陵沉声丢下吃饭两个字就拿起碗筷来。
月奴捧起碗来,默默无声的开始吃饭。气氛太压抑了,赵圣陵有些不舒服,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看向那个人,他真的太瘦了,穿在那身显然过分华贵的锦袍里,越发显得瘦弱不堪。
赵圣陵转头看边上服侍的丫鬟,“你过来。”
伸手指了指面前摆的一盘熏肉,“端过去给月奴。”
“不用了少爷。”月奴低声拒绝。
赵圣陵眼睛一横,“给我吃掉!主人赏你一碗吃的,乖乖摇尾巴就是。”
意料之中的看到那人浑身颤了颤,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赵圣陵撇开头去,听到月奴空洞的声音说,“谢谢少爷赏赐。”
不是这样的。赵圣陵心里开始烦躁起来,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他只是看他太瘦了想让他多吃一点,可是为什么他总有办法让他生气让他对他恶言相向?
吃在嘴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月奴的手有些颤抖,筷子上夹着那块熏肉啪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她都没有看向赵圣陵,夹起来慢慢的吃掉了。
赵圣陵心里猛然一抽搐,用力放下碗筷,“月奴!你不用像条狗一样连脏东西都吃!”
月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事的少爷,一条狗不会嫌弃脏和干净,主人赏赐的东西不可以剩下。”
心,狠狠的痛着,没错,看着这样的月奴,赵圣陵第一次没有觉得脏,他只是心痛。从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可以那样伤人。
月奴还在吃着,那盘熏肉就这么被她一片一片的吃下肚,可是她竟然还在笑。赵圣陵就这么看着,他其实宁愿他反抗,不要由得他伤害由得他胡来。
“够了!”赵圣陵不再看他,一把甩下筷子,拂袖而去。
月奴放下筷子,看着他消失在眼前。她应该要跟上去的,做个称职的陪衬呆在他三尺的距离,可是她已经动弹不得了,脚像是一点都使不上力了,心也支离破碎了。
月奴发现,自己卑微的都超过了自己的预想,每次觉得撑不下去了,可是每次遇见更加伤人的话语她又撑下来了。
这就是贱吧,爱一个人爱到如此犯贱的地步。明知道会听到什么不堪的言辞,还是会不死心的希望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的背影。
她梁月奴,竟然低贱到这样的地步了。
“喂!”见赵圣陵走了,宋沉香气焰一下就上来了,逮着机会自然不可能白白放过月奴,“你给我把那东西吃干净!”
月奴木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就要离去。她可以忍受赵圣陵的恶言,可是她没必要去听从别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