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叶飞翼的实验室,果然被文庚尧买了下来。不过,他也许高估了自己的实际购买力。
叶飞翼实验室的旧址,才是文庚尧能够买到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买到了那块地——那里面积巨大,但是残破,只剩下一些零打碎敲后剩下的破损设备。
文庚尧挖地三尺找了一个通透,却一无所获,他瞬时陷入有钱无力的绝望深渊。
但文庚尧没有轻易灰心。林知不是说了吗,只要找到索忆一号就够了,区区一台设备就可以!既然它无论如何都能存留个体档案,那就意味着它有着无坚不摧的一面。
就像文庚尧这种偏执的人,有他有信念感的一面。
一个月后,先是林知的账户上突然多了10个亿,随后被告知是“顾寻找到了”的奖励。
还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一台机器?即便真的有,真的能提供顾寻的去向,一个人能被这么快找到?林知不信。
她慢慢拿起手机,小细指头一个零一个零的数过去,数了两遍。真的,10个亿!
她眉头皱了皱,老头这是要骗她入什么坑?林知再次沉吟片刻,又拿起手机,尝试把这笔钱转到自己在瑞士的银行,看看这是否只是一个虚拟的数据链接。
她没指望有什么。
但是这笔转账成功了。
那边银行还打来了确认电话。
林知顿时雀跃起来。
她握了手机,冲进林丽房间,拖着行尸走肉般的林丽起来,冲她大笑:
“姐,我们如愿以偿了,我们有足够的钱过完余生,你说棒不棒啊!”
林丽一脸睡多了然后陷入茫然的状态,林知一松手,她就又睡了过去,软趴趴地一堆肉摊在床上,林知就像掸掸灰那样拍拍手道:
“没事,你睡吧,以后到了国外,我也可以把你送医,回报你对我所有的爱。”
陷在厚厚被窝一直沉睡的林丽浑身一哆嗦。
林知没有理会。这个世界终于如她所愿,太开心了!——但是,文庚尧真的神通广大,找到了索忆一号?那也太牛P了吧,林知撇撇嘴,在财力上,自己一直干不过这样的人,终归有点失落!
当然,没多久,她就接到了电话——文庚尧的电话!哼哼,发钱之后的后续,谁还会搭理你,随你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不会搭理你了!哼哼!
文庚尧简单说了几句,说了晚上会一起吃饭,她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不强求。
不愿意!鬼才去!!——文庚尧这个挨着就得剐人一层皮的老东西,能尽量回避就回避。
“有些人心,是不可以常理推测的。”林知太清楚不过了,她自己就是这种人。
所有大手笔的后面,都有舔不尽的猫腻!按她自己的思路,即便是真的找到了顾寻,文庚尧那种德行的人,为什么要守信?为什么要给钱?留着讨好自己儿子不是更带劲么?
但翁小汀想去:“你不是喜欢顾寻身上冷峻的气息吗?”
“是,喜欢。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有了这10个亿,我还找不到一个新的药人?”
“我想见他。”
“你不是讨厌他是个野男人吗?夺爱之人,你还爱屋及乌了?”
“嗯。他在,飞檐会来。”翁小汀缓缓地说道,口气不容林知推脱。
林知哂笑,丑女人还是在执迷叶飞檐?林知经常不明白,自己不要说不爱男人,是人都不爱!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爱另一个女人到如此!叶飞檐是有什么好滋味吗?
她的胜负欲一下被勾了起来,如果把叶飞檐扳倒再离开,也不过是再动动脑子的事情。再说,真的捕灵枪在她手里呢,她很想试试这天上的玩意,到底有多好使!
“那就去见见!”林知冷哼。
(二)
文庚尧请客吃饭的地方很豪华,在他家旗下最大的一家酒店里面,整个一层全包了下来,请了很多亲朋、下属——隆重到还有大把的记者!
搞得这么公开,看样子是真找到了?这个翁小汀,居然说的是真的!
林知心里放松了一些,来的时候一直在戒备是不是鸿门宴,真是的话,见势不好就要跑的——如今看来,老头真的是老了,畏缩了。
她穿着堂皇地走进了大厅,司仪把她迎进了最大的一个厅——圣路易斯厅。
厅也太大了。
廖廖几个人,每人隔了将近2米坐着。
有文庚尧,有他两个贴身的保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顾寻,一个是——文思雅。
“还没被虐死?”林知心里暗了一下。
看了一下主桌上的这三个人,她还是想绕到顾寻了坐下来。那两个,都让她烦躁。
顾寻一个少爷模样,看样子是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了,也没有热情地招呼,只有一点不情愿的点头示意。
菜上来了。
林知警惕地看着进来的服务员,可惜并没有哪一个是乔装打扮的叶飞檐。
叶飞檐死哪去了。她真的人间蒸发了?
“小骗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儿子还能这么嫩啊?骗钱骗到文老爷子这里来,你不怕被揭皮哦?”经过顾寻位置的时候,林知主动凑到那个人耳边,声音轻轻,却是当场拆穿。
时隔八年,顾寻还是从前的样子,虽然打扮老成了一些,混得过年龄,但却混不过那分气质。对林知而言,看穿就是一眼的事情。
文思雅冲她微微摇头,那种多年耳鬓厮磨过的人才能察觉的轻微。林知点到为止地收声,却并不感激——刚刚以为不是鸿门宴,现在却确定无比。文老头摆出这么大阵仗,无非就是一定要把她请到场!
今天凶多吉少,但是林知喜欢。多少年没有棋逢对手了!
翁小汀在体内开始躁动,假冒的顾寻,她也识得出啊。这里没有飞檐,她就不想呆着。
“知知,你太久没见到顾寻啦,怎么拥抱也没有一个?”那边文庚尧开腔。
抱一个假货?林知嗤之以鼻,翁小汀更不愿意,浑身抗拒。但不得不啊。
这边的顾寻已经闻声站了起来,礼貌客气到绅士一般地冲林知张开了怀抱:
“好久不见,知知!”
林知假笑着逢迎了上去,既然你不怕死,那就来吧。
她的小手紧紧地箍住了“顾寻”。
“顾寻”啊呀一声,忘却一切礼仪修养地把她往外推,烫坏了吧!林知暗自窃笑,几乎要笑出声来,却偏偏要抱紧:“人家很想你的!”
“额额额。”顾寻好不容易掰开她的手指,忙不迭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惊恐地看了一眼文老爷。
文庚尧并不给他做主,反而招呼说:“来,吃吃!难得儿子回来!”
林知这才坐下来,挑起一根菜丝,无所畏惧地说道:“真难吃!”
文庚尧把筷子啪地一放。
整个房间变得比墓地还安静。六个人除了那两个保镖还有丝人气,其他四个正主,都死气沉沉地看着桌子中央。
最先绷不住的是“顾寻”。他说:“文董事长,我,我……我演不了了,这个钱退给您,对不起对不起……”
文庚尧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你的戏还没有开始呢!”
那人看样子入行不久,还是个青皮后生,还倔了起来:“老子不演!赔钱都行!”
“顾寻!”文庚尧开口:“不要这么不懂事!你这么急着想走,难道就不想听听当年你母亲的死因吗?”
“我去,这是什么剧本?老子不玩了!”
那人才不管他说什么呢,起身就要走,随即两个保镖趸了过来,把他啊呀啊呀扣在原地。
“听完再走!”文庚尧沉声道。
那人被人押着,吃痛,只有气愤又无奈地坐在位子上,凭他的见识,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在干什么。现在自己明显受制于人,一时之间就闭上了嘴巴,张大耳朵,甘心当起了傀儡。
“当年,你的妈妈,是我的最爱!可是,你妈妈却带着你,卑鄙地逃到了法国,抛弃了我!然后你们以为你们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你妈妈做了街头艺术家,偶尔还可以在某些较为入流的小艺术团体演出;你呢,也上了学,交了新的小朋友!对吗?”
没人回应他,这里没有一个当年的知情人,可文庚尧不在乎:
“你也不想想,凭你妈妈的清高,她做得到这些吗?”
沉寂。
“我!知道吗?是我!苦苦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放下亿万家业到处去找你们你们的守护神一直是我!”文庚尧激动地表白,仿佛看见了当年自己都想表扬的自己。
“我没有着急去认你们,我怕你们又跑!又跑!你看看,我这么可怜,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开心到跳脚的时候,我在远处眼泪巴巴地看着你们?”
文庚尧的浊泪唰地一下就淌了下来。
林知不动声色地冷笑:“老坏蛋,装可怜!”
“我一边让人毫无痕迹地照顾你们,一边找了心理医生,努力又积极地调整自己。当我觉得自己已经有所改变的时候,我才安心地想去找你妈妈。但是你妈妈……”
文庚尧的声音渐渐拔高,仿佛遇见了不得的挫折。
“你妈妈不仅依旧抗拒我,还把她的男朋友带来,眼睁睁看我被她那个壮硕的法国男友打得一拳倒地!羞耻让我从前的努力前功尽弃。我作为她的第一个男人,怎么看得她要嫁给别人,还要带着你一块嫁人!所以我说,如果她不跟我回来,我就会把你带走!”
话到这里,在场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尤其是无辜的假“顾寻”,大家都在等着听这个女人的决定,因为她的决定,一看就能决定他们现在各自的命运。
这老头能不能留一点人味放过现在的一众人等,就看当时的那个女人说什么了。
“她都不心软!她说——”文庚尧停了下来,好像在积攒力气把下面这句话搬出来,“她说,要她回到我身边,除非她死!”
“顾寻”顿时面如死灰,老子今天为了几百块可能要把命搭在这里了。呵,男人通常受不了被女人坚决拒接的这个刺激,这老头当时肯定被刺激得不轻。
“哎!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我换走了她的药,让她不治而亡。哈哈哈哈哈!”文庚尧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得意。
“顾寻”早就吓死了,自己这是在一个什么现场?居然有人亲口承认谋杀前妻!
“她死的时候,我也哭了的,我哭了十多个小时,一直没有停,眼睛都哭得冒星星。她的尸体,我都不敢去看,我害怕啊,我害怕她对我说‘庚尧,我错了,我不想死,我可以跟你回去的,你怎么不等等我,等我转过这个弯来’——我好害怕,我怕她说这种话,怕自己后悔杀了她!”文庚尧颤抖着声音,手也剧烈抖动起来,就像一个帕金森突然发作的老人!
保镖赶紧上来,给他喂了一粒药,他才镇定下来。
“然后,我的儿子自己乖乖的回国了。就凭这一点,我就原谅她了——如果不是她让儿子回国,儿子肯定不会回来。那我当然要原谅她啦!”文庚尧破涕为笑。
“吃了上一次的亏,我没敢碰儿子,就看他改了名字,在默默讨生活。后来,他出名了,有是非了,我都默默替他摸平,我这样的父亲,是不是足够好!”
文庚尧满含期待地环视一周,文思雅迫不得已抬起两只手,轻轻地为他鼓掌。
“啊哈!我对人真是太心软了!你这个女人居然还敢站在这里!这些年当文丽的替身,应该是过于舒服了,舒服到你居然会去找这么一个病娇去寻欢!真是好给我脸!”
“老爷!”文思雅不想他说这些。
“你做得开心,也没有什么。我让你去给顾寻投资,不过是想让你反复出现在他面前,看看他能不能觉得你像他的母亲,可惜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一点都学不像,儿子连一眼都没有正看过你,一丝怀疑都没有,你这么失败,我还留着你,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文思雅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她早就心如枯槁,任凭他摆布了。
“为了让你最后像一次!”
“什么意思?”
文庚尧起身,冲保镖递了一个眼色。那人从身后小心地拿出一把日本刀。
“今天,我就要让我这些年花在你身上,整容也好,培训也罢,那无数的金子,全部推到地上,听一个响!”
“杀我?为什么等到今天?”
“你挨这一刀,就什么都明白了!”
文庚尧不再回答,一步步走向文思雅。文思雅浑身颤抖,她求助地看了看林知,林知站起身来,文思雅的眼睛顿时充满光芒。
但是林知只是交抱了双手,扬起眼睫毛,摆足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文思雅“啊”地一声抱头尖叫起来!
倒是“顾寻”站了起来,鼓足勇气断喝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破事,你给我立刻放下刀!要不我报警了!”
林知转头看了一下这个青年小哥,我的天,还有这样的人!
两个保镖上前,把他往外面架了出去。“顾寻”以为对方处理家务事,现在要放自己走,颇不识时务地又嚎了一嗓子:“你可别乱来!”
保镖一掌就劈在他后颈窝,那青年一下就倒了,破布一样被他们拖了出去。
“没有我文庚尧,不敢杀的人!”
“文庚尧,你要下地狱的!”文思雅绝望到了顶点,速求一死。
“地狱!我早就在地狱之中了,人间就是我的地狱!”
文庚尧已经走到了文思雅的跟前。
“我有一个问题!”文思雅尖叫一声。
哈?
文庚尧偏偏下巴,乐了,死到临头还有问题?
“你问!”
“为什么,我们都要姓文?”
“噢!为什么你们都要姓文?”文庚尧自己都很好奇,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些女人跟自己姓文呢?文丽?文思雅?
“还能为什么?他的控制欲这么强,不就是要让你们从里到外都成为他的嘛!”林知咬着自己的小指指甲,毫不费力地就猜出来了。
“呵呵,就这样?跟着你姓文就能成为你的一部分?”文思雅走投无路反而大了胆子,“就像烙印了主子的族徽,就一辈子会是你的奴隶?”
“要不然呢!”林知耻笑。
文庚尧不置可否,他只管举起日本刀,架在文思雅白皙的脖子上:
“怎么,姓文不好吗?依附我不好吗?我给你们大把的钱,给你们优渥的生活,给你们尊崇的地位,给你们孩子,甚至给你们我的感情,给你们一切……”
“但就是不给自由!”一个声音冰冰冷冷,在林知和文思雅的中间响起。
顾寻!
真的顾寻,真的降临!
什么索忆一号,那些都已经成了废墟。
如果顾寻真的在,那么能让他出现的,不过就是他母亲的死因。这是文庚尧唯一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