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来就诊的还有几个被燎伤的工作人员,他们说翁小汀出事挺邪门的!
“这女孩辣得很,技术刚,胆子大,玩的时间又长,不至于出这种事呀。”
确实,那天的友谊赛,大家都是玩,没有较真的必要。
再说,翁小汀哪次往前跑,不得照顾后面慢慢磕的叶飞檐呢!叶飞檐自己都说过,论两条腿,她飞得比谁都快,但是加了两个轮子,反而是她的负担,“我的技术只有翁小汀的一小半。”
几天后,缴纳完费用虎哥和顾寻同时进去病房,在赛道上因为虚脱而被送进来的叶飞檐,已经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脸惨然,这就打算出院。
“飞檐!”顾寻伸出手去,他想抱抱她,让她缓过来。
但是叶飞檐却紧紧地抓住了韩擒虎,仿佛要从孔武有力的韩擒虎身上获得足够的力量,她说:“师兄!”
韩擒虎看了她放在床上的一件衣服,默默地接住了她,说了一句:
“你不会是想干什么傻事吧!”
顾寻并不能听懂,讪讪地站在一旁,还有一丢丢委屈,是不是自己这个小男友,关键时刻,就让她觉得不够可靠了呢。
“小汀,她赛前打了阿脱品。”叶飞檐告诉韩擒虎。
“哈?所以?”虎哥一愣。
“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失误。如果我猜的没错,剂量出了问题。”叶飞檐非常肯定道。
“确定?”韩擒虎非常担心叶飞檐的情绪。此时的叶飞檐和赛道上那个痛哭流涕的叶飞檐决然不是一个人。她这时候的冷静和自制实在是太反常了。
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地压制自己。
可是叶飞檐点头,说确定。
“小汀来大姨妈的时候,不能剧烈运动,一运动就会腹部剧痛。今天她过来,说肚子有点疼的时候,我们打算回去的。但是有朋友说未来这几天都是大雨,今天算是天气好的,轮胎既不会打滑,风速什么的又都刚刚好,所以她就听了她的话,打了一点,止痛。”
“听了谁的话?你看着她打的?”
“她新交的朋友,我不认识的。以前也有这种时候,这次也一样。”
“那你怎么知道剂量出了问题?”
“小汀的身高体重我都了解,她一般是打多少我看一眼瓶子就知道,这次我在一旁也看着的,没有问题。那就不是拿错了剂量瓶,而是人为的加大浓度导致注射剂量超标。”
“你这是猜?小汀难道还会有仇人啊?”
是啊,小汀没有仇人啊。
“不是猜。我觉得一定跟药物有关系。我们玩了很多圈她都没有问题。直到最后一圈,她贴着我骑的时候,稍微有点晃。我觉得她状态不对,明显她的车身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偏移。我以为是她的轮胎磨损太大,想去提醒她,就立刻开始减速。平时只要我慢下来,她就会故意慢下来等我贴上去,没有一次例外。”
“那这次呢?”
“她没有减速。反而是加速离开,前面正好有一个弯道,她过弯的速度就超了,然后就被甩出去了,时间非常短,短得我都没来及看清。”
“那我去查一查医疗站的人,如果是他们工作上的懈怠和疏忽,人命关天,我们一定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人命关天!叶飞檐一愣,出了人命。这说法就是,翁小汀死亡无误了。心存万般侥幸的叶飞檐终于被迫相信好友去世的事实,一时哽了声气:
“不是,不是场地医疗站的人打的。”
“你们还敢用外人注射?”韩擒虎不信。
“也说不上是外人,是小汀自己带来的那位护士朋友,不过我不认识,就是她这段时间新交的。”叶飞檐说完低下了头,这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在干嘛,她在着急和她撇清,在着急和别人出国公干,回国恋爱……她把她最好的朋友生生地晾在一边,让她空虚到去找其他不靠谱的朋友。
“那也得把那个人找来。”
“嗯!”
“这些事都交给我。你现在跟寻一起回去,好好休息,有消息我会通知你。”虎哥道。
“不,我现在要去,去看小汀,看小汀的爸爸和妈妈!”
说到这里,叶飞檐顿时面无人色,泪水就落了下来。这是她完全无法面对的事情。小汀在家中,饱受溺爱,如今撒手人寰,那家中父母,可不是惨痛!
虎哥觉得拦也拦不住,便叫上顾寻,想陪她一起去。
结果病房门一开,两个警察走了进来,说要问几个问题。
叶飞檐拒绝:“可不可以让我先去见我朋友最后一面,或者去看看她的父母也好。”
年轻的警官同样拒绝了她:“死者家属,主动要求不再见死者任何朋友,尤其是你。”
尤其是你!
叶飞檐心中吃痛,人家是怪她呢!好好地跟你一起出去玩,现在却出了这么惨的祸事。
她只好忍着泪又坐下来,虚弱地接受一个又一个问题的盘问。
直到年轻一点的那个警官问道:
“叶小姐,当时您离死者最近,您能否判断,那辆车必然会起火?”
“什么意思?”叶飞檐觉得这句话有点绕。
“我们怀疑,有人见势故意纵火!”
“你们的意思是……”叶飞檐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的。纵火。从现场痕迹来看,失事的车辆虽然是突然侧翻,但是它在跑道的滑痕并不深,而是比较巧妙地摔向了湿润的草地。也就是说,死者在出事的时候,对车辆做了最大限度的把控和自我保护,应该是在最后关头做了比较专业比较完美的紧急避险;加上从广角摄像头上看来,死者摔出去的时候,进行了专业的翻滚,她已经离车辆有一定距离了。为何那辆车会恶性爆炸,导致车毁人亡?”
叶飞檐听得脑袋仁嗡嗡地。她艰难地开始回忆:
“当时很混乱,有赛道内部维护的工作人员过来又跑开,也有赛车手停下来帮忙……如果是故意纵火,那会是谁?平时大家都是朋友,而且都无冤无仇……”
“害人是不需要很多理由的!”年轻警官说。
“但这是杀人,杀人需要动机!”叶飞檐不信。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原始犯罪人,心理变态患者,他们,就不需要动机。”年长的警官说道。
他的话,让叶飞檐不寒而栗,身后一阵寒意,是恶灵在给自己示威吗!如此迫不及待?犀利狠辣?
警察看叶飞檐面色不佳,停止了继续追问,只是说:
“如果叶小姐有什么线索,或者想起来什么,可以和我们联系。”警官递上来了一张名片。
叶飞檐双手接了过来。
警察走后,顾寻好奇又小心地问道:
“你们之前说阿托品?这是什么药?”
“快速止痛剂。用多了,或者过敏,都会致幻。”叶飞檐说。
“也就是说,小汀是因为药物过量或者过敏导致幻觉,才出现失误,然后在最后关头意识到了,曾经尽力地自救过?”
“现在看来,应该是的。”虎哥说。
哦。
叶飞檐站了起来,发现两只脚拖都拖不动,软软的。
“飞檐,你冷吗?我帮你拿一件开衫你披着好吗?”顾寻总算找到了一点存在感。
“好。”精力耗尽的叶飞檐这时候才看见顾寻,冲他浅浅虚弱地笑一下,顾寻还是光彩熠熠地站在一旁,身边根本没有恶灵的踪迹,可是,她的小汀却从她的生命里猝然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
叶飞檐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悲伤的太息,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机械地去拿顾寻手中的开衫。
“外面也不凉,不用了吧!”虎哥中间接过来,没有给叶飞檐。
叶飞檐从他手心拽过去,说:“这次就穿了吧!”
虎哥见她执着,也就沉默了。
一行三人走出医院。叶飞檐在中间,她的红色外套分外打眼。
叶氏宗族,一旦着红,那就是意味着恨意的滋生,复仇和惩罚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