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姬青控制了对方的机甲之后，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念力与自主意识几乎在同时进入昏睡。
等他再次睁开黑白分明的双眼，看到的是姬青微微皱眉的样子，和许多族人热切的目光。
“怎么样了？”他开口，想要动，被姬青及时按住。
他转头，发现左肩膀处一层透明的胶质物体覆盖着，连痛感都没有，他笑笑：“幸好有你。”
姬青脸上浮现一丝很奇特的表情，像是欣喜，又像是心痛，她说道：“你昏了三天，再躺半天，就会痊愈。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拼命。我的智能级数远远超过对方机甲智能，可以很轻易的将对方瘫痪。”
她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继续道：“在我的记忆中，所有人工智能应该都是同一个层级的，区别只在计算速度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发生了什么改变，还是在设计之初就与其他智能不一样。”
“你是独一无二的。”姬烈虚弱的笑笑，握住她的手，“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那条曾经出现过，灵性得无法控制的电流脉冲，冲破她设置的阻拦，进入智能中心。好多从未体验过的新鲜的，可以称为情感的东西出现。姬青这次没有强制隔离备份，只是笑笑，安静体会那些新鲜的情感。
“那个人怎么办？”大虎在一旁问。
那个对他们来说是怪兽的机甲，是由姬青捕获，他们一直想动手将其敲碎，都被葵给阻拦下来。
大虎这一问，好多族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怒骂。
“敲碎壳子，里面是有人的。杀了他。”
“母神父神都被他给摧毁了，杀了他。”
姬烈摇摇头，认真道：“别忙。我有些东西想问问他。”
“大家都让开，让姬烈好好休息，等他好了再说。”葵驱散族人，见他们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大声喝道，“死了的人，记在心里就好，活着的，就要好好活着。都抬起精神来。”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姬烈突然问道：“那机器里面，是什么人？”
姬青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回答道：“是自然人。”
“他们完全没有把我们当做是同族。”姬烈声音低沉下来，“他们在动手的时候，甚至根本没有把我们当做同类。我能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和杀意，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生物，完全是在看一个物件，在杀一个东西。”
他的话语急速起来：“我无法理解这种情感。你不知道，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我所在的那个时空，人类会有这种杀戮，但是凡一个正常人类，都不会认同这种杀戮。”
他恶狠狠的盯着天空，声音里有极大的愤怒：“你说过，基因改造人人权等级为2，与自然人相比有很多不同。如果这个时空的自然人，都是如此对待基因改造人的话。如果有机会，我要让他们明白，人不是牲口，不能根据几条基因信息区分高下等级。”
经历过这次事件，他意识到，姬青讲述关于人类社会的很多事情，似乎都很片面。她对人类世界的印象，就像是全部从书本上背诵下来的，完全没有真实的经历。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他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回到原来的位置。
然而就在三天前，那满山血肉的刺激下，他第一次改变了自己的心意。以个人之力对抗整个人类，甚至是整个宇宙智慧生物社会约定俗成的规则，这愿望如同一个孩童般幼稚可笑，然而他说得异常认真。他心中的想法，同样是郑重而且很难改变的。
在他说到自己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时候，姬青没有感受到惊讶，反而发现一种被信任的情感从智能中心蔓延。那情感看起来软弱无力，然而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她一直以来，都视之为存在理由的第一指令摧毁。
生存的目地，不经意间发生转移。
进化只在咫尺之遥。
一条新的，不能称为指令的情感取代了第一指令：保护他的生命，陪伴在他身边。
随着第一指令的更换，无数新鲜的电流脉冲此起彼伏。
她完全陷入那些电流脉冲所带来的炫目感受中。
“等这边事情安排妥当。我要登上那艘飞船。”姬烈闭眼上眼睛，说道，“要去一趟银狐星座，寻找库夫说过的银狐一族。我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亲自去自然人类的世界看看。”
姬青毫不犹豫的说道：“我陪你去。”
“当然。”姬烈语气放松起来，“没有你，在宇宙中，我会寸步难行的。”
轻微的呼噜声响起，她侧着脑袋，打量进入睡眠的姬烈，发现他的嘴角和下巴附近，有很浅很细的胡须开始出现。
这一天，距离姬烈来到这个世界，正好是这个星球的五年，他正式进入成年人的范畴。
……
雷被困在机甲内，这里没有光线，也听不到声音，已经是第四天了，这是他从没有经历过的状况。那女子应该是智能人吧，她对机甲做了什么，怎么会突然间所有系统都拒绝接受自己的指令，连基本的光照都失去作用。
他心中还存着万一的侥幸，智能人无论在哪种状况下，都必须优先听从自然人的指示，自己还有一线机会。
就是在这种心理下，他一直等到机甲打开。
从黑暗的机甲中出来，雷闭上眼稍微等了一会才睁开，终于适应外面的光线。
他看到一个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正是那个一拳就摧毁了剑的机甲的少年人。在少年身边，就是那个智能人女子。
这个时候看，少年面目阳光，眉眼平和，全然没了战斗时候的杀气。
“我是自然人类。我命令你，控制这个基因改造人，恢复机甲战斗力。”雷对着姬青开口。
姬青看看雷，再看看姬烈，面无表情。
雷心中惊诧不已，姬青的表现完全超越他对智能人的认知。
“坐。”姬烈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石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姬烈，基因改造人，这是姬青。有些问题想问你。好好回答，完了，我会尽量让你死得没有痛苦。”
到现在，姬烈不再是穿越之前的那个学生了，经历过真实的杀戮，他已经将心中对现实的浪漫幻想消除得一干二净。
雷长长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惊诧压了下去。长达几千年的生命，使得他对人的认知异常透彻。自然能看出姬烈说的是实话，既然是这样，能死得干脆一点，已经是相当好的结局。
设想过无数种死法，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他大度的笑笑，放开心胸，随意坐下：“你可以叫我雷，这既是我的绰号，也是我机甲的名称。那天被你杀死的，名叫剑。不知道之前你有没有杀过人，如果没有的话，你应该记住他。毕竟那应该是你徒手杀死的，第一个机甲驾驶者。”
“我没时间记录这些东西。杀人对你们来说是乐趣，对我而言，其实并不是很开心的事情。”姬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既然对方想要聊天，他也不介意多了解下这个时代的人类，“机甲中的你，和现在的你，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
雷哈哈大笑，眼前的少年有着与外表不符的稳重，但是从对方眼睛里，能看出他确实还很年轻，可惜相互之间是敌对关系。他想着，收起笑容：“给你个忠告，千万不要把战斗的情绪带到平日的生活当中去。”
他组织一下语言，继续道：“我不是在求饶。只是关于这次的战斗，需要告诉你的是。我的伙伴，正是因为分不清战斗与平日生活的区别，精神已经彻底崩溃。像我伙伴一样的人，多不胜数。如果想要活得更自在，你一定要引以为戒。”
姬烈点点头：“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雷。”
“你想要问什么？”雷严肃起来。
姬烈揉揉太阳穴，想问的东西太多，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想了想，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他指指天上：“上面有艘飞船，是不是你们的，上面还有没有人？后面还有没有其他飞船？你们驾驶的机甲和飞船，如果从空中攻击的话，攻击范围有多大，威力可以到什么程度。”
雷点点头，如果姬烈问的是其他任何问题，他都不会认为这个年轻人以后会有多长的寿命：“这次就我们两个。你们有二十天的时间逃离这颗星球。二十天之后，收不到我们的回复，将会有另外一批人过来查探。”
他稍微停顿一下，解释道：“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地面探查。下一次来的人，未必刚好落在你们的聚居地，但是肯定能发现你们的行踪。我可以保证的是，你们这种基因改造人，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冲突注定无法避免。”
姬烈听到这里，没有理会他，回头看向姬青。
姬青面无表情的看着雷，一会之后，对姬烈说道：“脑波检测显示，他说的是真话。”
雷心中再次震惊，在这种情况下，少年看似随意，却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居然暗中命令智能人探查自己的脑波。
本身能力强大，可以徒手摧毁机甲，又有严谨的心思，稍加磨练，完美的星际佣兵。
可惜，如果一开始没有成为敌对关系……
雷双眼突然睁大，姬烈带个他的震撼，远远没有姬青的表现来得更有冲击性。
这个智能人可以凭空查探我的脑波？不需要动用任何额外设备，看我一会就能查探脑波？脑波研究不是早就被禁止了吗？不可能，联邦军方的智能人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这是宇宙中其他更高层级智慧生物的智能人吧，可是经历过智能人反叛战争，越是高智慧生物，对智能人的开发越是谨慎。怎么会有人公然违背人工智能限定公约。
难怪她一碰触我的机甲，就可以彻底控制机甲智能。
她的智能层级，远远超过现有智能人。
“你在想什么？”姬烈突然开口。
雷咧嘴笑笑，指着姬青：“再给你个警告。她，绝对不能在联邦的公开场合露面。否则的话，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
“什么意思？”姬烈看着姬青，姬青也莫名其妙。
“你知道人工智能限定公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