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沐舞感动不已,但久不回皇宫的沐舞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仍存有疑虑。
思及正是眼前的女子代替自己陪伴在病重的母后身边,沐舞客气道:“寒月公主可别这么说,是我该感激公主在母后临终之时为其尽孝才是。”
喻寒月却是听不出沐舞话语中的客气疏离一般,她继续道:“我们姐妹二人这许多话日后可以再说,如今却是有一庄顶顶重要的事需要妹妹立即前去的。”
“如今众位王公大臣皆在议政殿为先帝服丧,先前有位大人去得迟了,竟是直接被魏王以大不敬的罪名,罚其长跪于雪地之中了。”
“姐姐听说妹妹一早就进宫了,却久久不见妹妹前往议政殿,心中担忧,故而出了议政殿来寻,幸而妹妹和李嬷嬷在一处,不然姐姐还认不出妹妹呢,快快随我去议政殿吧,若是不然你我二人怕都是要被处罚的。”
说着便亲热地拉起沐舞的手急急往议政殿而去。
沐舞作为先帝唯一的嫡长公主,她并不觉得魏王敢把自己怎么样,就算是新帝也要敬自己三分,否则定会引起老臣不满。但她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一片好心,听此言便也消除了心中的疑虑,思及刚刚的怀疑和刻意疏离,心中愧疚,她低低唤道:“姐姐。”
“好妹妹,宫中人心隔肚皮,妹妹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说着揶揄地看着她。
沐舞脸上一红,原来姐姐都看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以后姐姐就大胆唤妹妹一声舞儿可好?”喻寒月笑着看着她。
“好。”
姐妹二人相谈甚欢,再无隔阂。
李嬷嬷却暗暗皱起了眉头。
如今的新帝沐辰并不是先帝的儿子,先帝虽然后宫女人无数,被宠信而无名分的宫女也不知凡几,女儿不在少数,但存于世的皇子仅魏王沐燕焱一人。其母乃是废妃林氏,当年林氏身怀有孕被废,直至林氏病逝,众人才在冷宫之中发现了这位皇子,虽有人质疑这位皇子的身世,但当时没有皇子的先帝却毫不犹豫地认下了这个儿子。
虽然本朝嫡庶分明,但身为先帝唯一的子嗣,沐燕焱身为庶子继位却是毫无悬念。但他却在一年之前坠马跛脚,因身怀残疾而被废太子,与皇位无缘,故而早已子嗣无力的先帝过继了其妹安平长公主之子也就是现在的新帝沐辰作为儿子,继承大统。
新帝在壮年病逝,并非喜丧,因此原本只需服丧七天的王公大臣,此刻却是要服丧半月之久。
此刻,年轻的帝王正跪在先帝灵前痛哭流涕,向一众老臣表明着自己的伤心,竟是看起来比一旁口口声声要替先帝惩治大不敬之人的魏王更加真心实意,看得一众大臣感慨不已。
议政殿前殿台阶之前白雪皑皑,少年单薄的身子跪在雪中,隐隐颤抖,脸色发白,但他紧紧握着拳,咬牙让自己坚持下去。
殿中为先帝守灵的大臣们虽也觉得一直跪在地上十分难熬,但好歹有片瓦遮雪,且殿中设有好几个暖炉,倒远好过殿外的光景。
裴傲虽一生正直,忠于辰月,但此刻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因姗姗来迟而如此被魏王处罚于心不忍,于是,他上前一步道:“皇上,是老臣教导无方,可渐儿也已经在外头跪了多时了,他的身子自小便有不足,还望皇上看在裴家世世代代效忠于辰月的份上,暂且饶了他吧,往后老臣定当好好教导。”
说着,原本跪着的裴傲,更是直直朝着新帝磕了三个响头。
帝王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是于心不忍,他看了看魏王的方向,竟有几分看魏王脸色的意思。
一众大臣心中暗暗感叹少年帝王的仁慈,即便是已成九五之尊,也不忘体谅魏王这个真正的先帝之子,再思及魏王在自己府中骄奢淫逸的传闻,不禁更加觉得新帝仁慈,顾念先帝,否则,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废太子能得到如同魏王这样的体面和肆意呢?甚至比先帝在世时过得更加舒服。
“既然小裴大人已经跪了多时,朕看这个教训也够了,不若……”沐辰看着裴子渐的方向犹豫开口。
“不行,裴子渐姗姗来迟,分明是不敬先帝,这么点教训怎么够!皇弟说到底只是父皇过继而来的子嗣,想来是不在意与父皇的父子之情,所以才想轻饶了这大不敬之人吧!”魏王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话中不但不肯放过裴子渐,甚至是直指沐辰对先帝不孝。
沐辰顿时脸色一青,呐呐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仿佛十分顾忌沐燕焱一般。
宣资看看身后的一众大臣面上似有悲有喜更有感慨不断者。悲的是支持沐辰的臣子,这些老臣或是与安平长公主驸马,或是趋炎附势的靠想沐辰的臣子,看着帝王如此毫无魄力,深恐沐辰坐下皇位被他人取而代之,哪怕那是一个毫无可能成为皇帝的跛脚王爷。
而喜的人则是自从沐辰登基以来就深受打击的沐燕焱一派,他们甚至暗暗思量意图让沐舞听从于摄政王的吩咐,让沐燕焱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摄政王,毕竟此二人才是真兄妹,而其中则以沐燕焱的岳父兵部尚书裴青山为最。
终于辰月的老臣们则纷纷叹息,先皇为何正值壮年猝然长逝,宫中早有不少的绯色香艳传闻传出,听说当时整理先帝仪容的礼官被先帝榨干精血的死状下了一条,同一时间宫中有太皇太后遗旨意传出,要先帝所有嫔妃陪葬,由此也能猜到各种缘由了。而如今,新帝唯一的子嗣竟是如此不成器,在先帝牌位之前公报私仇,比裴子渐来得更晚的臣子并非没有,若说不是刁难,为何偏就裴子渐被罚了?
再看看沐辰,即便是成为了帝王,也友爱兄弟,甚至看在先帝的分上处处忍让,有些原本不愿意认同沐辰血统的臣子内心不禁也悄然发现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