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上次和大夫人的会面不欢而散后,叶晴柔已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她了。大夫人以身体抱恙为由冷落她,反倒使得叶晴柔多了几份清闲与安逸。林家只有林沐辰和胞妹林沛然,大夫人独女林蔚然三兄妹。两个女孩又早早地嫁作人妇,更显得林家冷清寂寞无比。好在家里还有个八十几岁的祖母,常常与叶晴柔唠唠家常。老太太为人和善,叶晴柔便时常与流萤粘在她房里,陪她聊天解闷。
这日正与流萤蹲地给老太太洗脚,林老太太忽然拉了叶晴柔的手,抚着她手腕的一处淤青心疼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婆婆又为难你了?”
“不是,这是前日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大夫人已许久没见我了,祖母放心罢!”叶晴柔将老太太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撒娇道:“祖母是最是疼爱我的。”
忽又想起自己已逝的亲祖母,小时候天冷了,祖母就常常将她冻僵的小手这样捂在自己暖暖的脸上。叶晴柔不禁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老太太见她略带伤感,便忙拉了她坐在自己身边安慰道:“以后她若敢再欺负你,你便来告诉祖母,我替你做主!只可惜祖母年纪大了,不可能事事护你们周全。以后凡事还得靠你们自己。我见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但自打你做了林家的媳妇,凡事显得过于小心谨慎了,我深知你是心里有沭辰,才会为他处处忍让。但很多时侯,有原则的强硬远比无底线的妥协与软弱更让人尊重与敬畏。你现如今已是林家少奶奶了,以后要帮着沐辰管好这个家,就不能太放纵他人。”
“谢谢祖母的教导,晴柔一定不负祖母的期望。另外,我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我的,您放心!”叶晴柔搂了老太太的肩,又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
几个人正聊着。林沭辰身边的元宝匆匆跑了进来,说大少爷要少奶奶回去一趟。老太太打趣道:“我这宝贝孙子自己几天没来瞧我了,孙媳妇刚来和我没说上几句话,他便要抢了回去。元宝你回去同他讲,再不给我生几个曾孙子曾孙女,为林家添添热闹,我便要抓了他天天来陪我。”元宝挠着脑袋不解道:“生孩子不应该是少奶奶的事吗?老太太您可是怪错了人。”这话听得叶晴柔红了脸,老太太也笑着轻轻拍了元宝的头责怪道:“这小糊涂蛋,你家少爷天天在外跑,少奶奶自己一个人怎么生小少爷,你可得在他耳边多吹吹风,叫他抽空陪陪他媳妇。行了!你快带了少奶奶回去见他吧!正好我也要困午觉了。”
叶晴柔便同流萤、元宝一起辞了老太太,从后门抄近路回大少爷书房。老太太后院的墙角处种了许多的蔷薇花,时值初夏,一簇簇或粉红或桃红的花开得十分艳丽可爱。叶晴柔不禁停下了脚步,俯身摘下一枝桃红的蔷薇别在了流萤耳边。又想起从前林沭辰口中的蔷薇,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元宝:“这蔷薇花是不是大少爷最喜欢的?”
元宝偷瞧了戴花的流萤,正出神呢。猛地被叶晴柔这么一问,便不加思索的回了叶晴柔道:“大少爷以前确实喜欢蔷薇,但现在又是最讨厌蔷薇花。”“这是何故?”叶晴柔疑惑问他。“还不是因为夏小姐。”元宝嘟囔道。
“嗯嗯!”流萤赶忙使劲咳了几声警示元宝,这家伙却说得越发带劲了。
“夏小姐家以前就在我们隔壁开药店的,她和少爷老早就好上了。夏小姐名叫蔷薇,也最喜欢蔷薇花,少爷便也爱屋及屋,钟情于蔷薇花。以前他的院子种的都是蔷薇,密得连挪步的地也快没了。我们那时都以为,夏小姐和少爷郎才女貌,以后铁定是一家人。可是后来有一天,夏家却不声不响的关了药店,仿佛一夜蒸发似的,不知搬去了哪里。大少爷发了疯似的找她,却还是音信全无。后来终于有个人拿了封信送到林家。那封信是夏小姐写的,说她父母为了调养好她的身子,举家搬回了她母亲的老家,又说自己的父母不同意她和少爷来往,已在老家为她安排了一桩婚事。男方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俩人已经订婚了,叫少爷以后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原是如此,那蔷薇姑娘定是生得倾城倾国之姿吧!才引得你们少爷如此痴情。”叶晴柔略带醋意的说道。
“那当然...”元宝高声答道。“那当然还是比不上少奶奶您了。”流萤赶紧劫了元宝的话,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没再继续说下去。
“那这些花怎么现在又到了老太太院里了?”叶晴柔醉翁之意不在酒,边走边继续问。“看了夏姑娘的信后,少爷醉了好几天酒,又经常跑去以前和夏姑娘一起游玩的地,一两天的宿醉不回家。有一次迷迷糊糊回家时,看了一院开得正茂盛的花,便生气叫我们把它们都挖了丢到茅坑去。还是老太太拦了说:‘院里的蔷薇虽除了,只要心里的蔷薇还在。那份由爱生恨长出来的刺,使也一直在人的心里,每每扎得五脏六肺都疼。只有先移了心里的蔷薇,才是除了痛苦的根本。况且,你现在作践了它们,待哪天心疾愈合了,岂不是又要为这些花草承受了无辜之罪而惋惜。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等哪天你真正放下了,这几朵花而已,岂会再惹你伤心。’说完,便令我们把它们移来了这里。您瞧!现在这花开得越发惹人爱了。”元宝轻点了下流萤头上的花,见流萤瞪着眼举手做出要打他的样子,使迅速地窜到前头跑开,又回头朝她俩喊道:“我先回去回话,少奶奶您快些走,沛然小姐方才回来了,少爷怕是有什么事等您回去商量呢!”说完这话,便一溜烟跑不见人影了。
流萤扶了叶晴柔边走边说:“二小姐一年没回林家了,今日总算有空来看我们了,不知道甜果儿又长高了没有。”见叶晴柔闷闷的没有回她话,便知定是方才元宝的话让她难受了。遂安慰道:“元宝这人记性虽好,却也是个囗无遮拦的,平日里疯疯癫癫,说的话也只是道听途说,不可全信。再说夏小姐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如今您才是林家的少奶奶,若因为从前的事耿耿于怀,伤了你们夫妻的感情。倒是不值得了。”
叶晴柔叹气道:“是我欠他太多,本就不指望他把我放在心尖上的,原只想着这一辈子尽我所能的对他好。方才听了他从前这一段,心里未免还是五味杂成。倒是我自已太贪心。”说完,正好走到了林沭辰的书房前。推了门进去,便见一个白净的女子抱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坐在椅子上,那女子似乎刚哭过的样子。见了叶晴柔,赶紧拉了小女孩站起来,勉强笑道:“这是嫂子罢!你们成亲我都没有来,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叶晴柔拉了她手开心道:“你是沛然妹妹,总算见到了。”又见沛然牵着的小女孩十分可爱,连忙抱了逗她说:“这漂亮小姐一定是我们的甜果儿了。”林沭辰从书桌绕过来,将甜果儿从叶晴柔手上抱了给流萤。又在甜果儿脸上嗅了下哄道:“流萤姐姐先带我们甜果儿去太姥姥那拿糖吃,明日舅舅再带你去街上买冰糖葫芦,如何?”
“好!”甜果儿奶声奶气答道。“真乖!”林沭辰示意流萤抱了甜果儿出去。“你嫂子也来了,和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女人家的,主意多,叫她也帮衬着你拿捏拿捏。”林沭辰看着他妹妹说道。
“家丑不可外扬。”林沛然又红了眼眶。“没事,我们本就是一家,沭辰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叶晴柔轻抚了一下她的后背安慰道。“我本想将此事说与祖母听,叫她帮我拿主意,又怕祖母年龄大了,着急上火气坏了身体,便只能来求哥哥做主了。”林沛然哽咽道。
“既如此,你慢慢讲,我们听,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叶晴柔起身,将大门轻轻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