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最终还是静静的躺在了病床上,很快,她变得面色祥和,温婉动人,浓密的睫毛还带着刚刚些许的湿润,在白灯的照射下,投下一抹蜻蜓羽翼般的剪影。她微微翘起的嘴唇,粉红饱满却又干涸;她动了动了嘴唇,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妈妈这时递过一杯水,爸爸则递来了药,他们动作轻柔的帮着艾丽吃了药,喂了水,然后二人一同坐在床边,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的女儿艾丽,似乎心中有一团难解的谜,正在蠢蠢欲动——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刚刚好像太失态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做那个梦......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艾丽皱起眉头,再次无助的望向她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知道原因呢?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艾丽语气变得焦急,她渴望知道真相。因为那个伴随她无数个夜晚的梦,在她成年之后,愈发变得频繁和真实,艾丽似乎感到,梦就是现实——
“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爸爸妈妈就是想多看看你,希望你早点好起来罢了。”妈妈低垂着眼睛,切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泪。
艾伦爸爸体贴的拍了拍妈妈不再挺拔的背,而后语重心长的对艾丽说:
“女儿,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没有对不起我。”艾丽立刻反驳道。
“有,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没有让你有一个美好的回忆,虽然......虽然,我们并没有办法去改变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难道跟我的梦有关系吗?爸爸,你快告诉我,是我曾经遭受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为什么梦里一直有个人哭着喊我为女儿,难道——”艾丽愕然了,她不敢继续设想下去了。
“没错,”艾伦长忽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你是我们在海边发现的。”
“艾丽爸,你不要说——”妈妈突然激动地冲艾伦大喊,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艾丽真相。
“没用的,艾丽妈,艾丽迟早会知道真相的,就算我们现在不说,她的梦就一直会纠缠困扰着她,让她一次次的晕倒,一次次的崩溃,变得越来越冷漠不快乐,难道,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似乎是天意,艾丽刚刚成年,就遭受了那么多次身心的伤害,这似乎是在惩罚我们曾经做过的事。”
“可是我们也是为了保护艾丽,为了她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不是吗?”妈妈泪眼婆娑的望向艾丽,似乎是在获得认可。
艾丽却没有说话,她冷漠的像个没有感情的娃娃,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我是捡来的......那我是谁......”
“艾丽,看着爸爸!”艾伦一把扶住艾丽低垂的双肩,迫使她看着自己,“你虽然已经成年了,但是在我们眼里,依然是我们最可爱的宝贝女儿。这么多年,我们视你为己出,为你付出无微不至的爱,就是希望你能摆脱掉过去,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我感受的到,爸爸,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脑袋似乎要坏掉了......”艾丽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部,疼痛便汹涌在脑海。
“都是我不好,艾丽,妈妈才是罪大恶极的罪人!”艾丽妈妈悲从中来,她紧紧握住艾丽不住颤抖的双手,开始讲述她的到来:
“十三年前,是我跟你爸爸结婚的第三个年头,当时我求子若渴,却被查出子宫不孕,当时我绝望极了,我还那么年轻,却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想想也是可笑,身为医学界的青年才俊,致力于研究各种疑难绝症,却不能找到让自己怀孕的办法。虽然也尝试过试管婴儿,但最后都无疾而终,他们说,我是子宫坏了,根本排不出健康的卵子。”妈妈停顿了一会,带着歉意看了看艾伦。
“于是,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我独自一人跑到海边大哭,甚至差点有了轻生的想法,直到我发现了你——”妈妈再次停顿,轻抚着艾丽的头,继续道:
“你当时孤独的躺在潮湿的沙滩上,潮水一直拍打着你的小脚丫,看了第一眼我就心疼不已。你当时全身赤裸,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小小的脸,头发却跟现在一样,长长的卷卷的。我冲着四周大喊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任何其他人,当时,我就有了要收养你的想法——”
“我有点自私,直接带你回了家,但是你却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三天,并没有出现儿童走失的新闻什么的,于是在你醒来的那天,我们就带你去相关机构,办理了收养手续,并且带你去了我当时工作的研究医院做了身体检查——”妈妈突然眉头一紧,语气变得忧伤起来:
“到了医院,做全身CT扫描的时候,前面一直安安静静的你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你稚嫩的嗓音一直喊着‘爸爸,爸爸,救我,等等’,你一直在哭喊,一直在挣扎,直到我们给你打了镇定剂,你才安定下来,事后我帮你做了脑电波,发现你的大脑一直处于一个紧绷自卫的应急状态,大脑里的每根神经,末梢,都是呈现无规律的工作状态,记忆区一直在循环触发你最痛苦的时刻。”
“看着你每日每夜的哭喊痛苦,我终于下定决心,给你做了脑部神经手术,这种手术风险很大,稍不注意,你就会没命。但是,我还是做了——”
“整整做了十个小时,”艾伦补充道,“你妈妈当时做完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大哭不止,还好是成功的。”
“虽然手术后你变得温顺,可爱,不吵也不闹,跟普通孩子无异,但是,夜里你总是做噩梦,大脑在休息中,那个你记忆最深刻的区域才开始活动,但我实在无能无力了,只能任由你在夜里梦里独自承受痛苦。但我万万没想到,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你的成年,那场手术的作用似乎正在一点点失效......”
“是吗?原来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艾丽呢喃。
“你会恨我吗?”
“恨?怎么会?是妈妈你救了我的命。”
“那么......你会想着离开我们,去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这才是艾丽妈妈最关的问题,她真的爱自己的女儿胜过一切。
“......找他们吗?可是......他好像已经死了......”艾丽的声音飘若游丝。
“那......”艾丽妈妈似乎还想追问,却被艾伦给打断了。
“算了,算了,今天艾丽已经知道了一切,我想,艾丽宝贝心头的大石头也会慢慢卸下,然后慢慢接受这一切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所有的困难,我们一家三口,一起面对,再也不会让谁一个人承担。就算艾丽想去找亲生父母,我们就一起去找,我相信艾丽会做出最好的选择。至于艾丽的症结,我相信,在我们的温暖下,一定会好起来的,好吗?”
说罢,三个人谁也不再言语。艾伦拥着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祈祷着,祈祷着幸福的明天。